突如其来的光亮,令谢灵均不适地抬手遮了下眼睛:“……没什么,一时出神没注意到天色。”
青松将手点燃的烛台端到谢灵均的近前:“那公子可是还没用过晚膳。”
谢灵均点了点头。
“我去叫店家做点饭菜来,公子稍等片刻。”
谢灵均拦住了他:“不必麻烦,就叫店家下碗阳春面吧。”
青松想说公子你不是从不爱吃阳春面吗?话未说出口却先见到了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尤其疲惫的谢灵均的脸。
青松意识到,也许谢灵均只是想要找个能快点填饱肚子的东西,吃完就去歇息。
看来在他出门的时候,公子一定遇到了什么非常棘手的事情。
青松悄悄地推门出去,找楼下店家点菜去了。
过了没一会儿,青松就端着个盘子来了。
热腾腾地汤面透着一股清淡的鲜香,唤醒了谢灵均沉睡的味蕾和胃。很矛盾的说法,但是在谢灵均看到那碗面的时候,就明白为什么是这种味道了。
是鸡汤,随着青松的靠近,那个香味也越来越明显,谢灵均深吸两口气,便分辨出了空气中鸡汤的香味。
果然,青松将面条放在谢灵均的面前,为他布筷:“公子,店家正巧明早要做鸡汤馄饨,灶正煨着鸡汤,我便叫他们将面条下在了鸡汤里,给您做了碗鸡汤面。”
面条从托盘里被拿出,放到了谢灵均的面前:“公子您尝尝。”
这大厨的手艺确实不差,谢灵均先是喝了一口汤底,便感觉饿了一天的胃被熨帖了。
他想起下午投宿时在楼下大堂内看到的那些满满当当的客人,明白了为何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
“公子觉得如何?”青松看到谢灵均的脸露出了放松的神色,心里便有数了。
“你明早可以去试试他家的小馄饨了。”谢灵均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笑着对青松说道。
青松有些惊讶,这是谢灵均在推荐他可以尝试的意思。
这种情况可不多见。
要知道谢灵均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从小就不缺吃穿的,样样都是顶好的。
尤其是在吃这方面,县主十分重吃,家中又养着锦钏这样一个中馈高手,浙菜、鲁菜、淮扬菜,糕点、正菜、小零食,就没有对方不拿手的。
县主又是个极爱与人分享的,每每有什么她觉得好吃的,都不会忘记叫人往谢府送几份。
有给谢灵均的,还有给谢相和她未来公公婆婆的。
不提谢父夫妻两个被她这么百般投喂之后,对这个准儿媳妇抱有怎样吃人嘴软的心态。就说谢灵均吧,小小年纪就落下了个挑嘴的毛病。
今天吃的这道糕点糖放多了,没有锦钏做的好吃。明天吃的那道菜不正宗,还不如锦钏做的。
像他这样的人,今天竟能从他嘴里听见一句,可以去试试这家的小馄饨。
哪怕有可能是因为饿过头了才会有这样的说法,但至少可以证明这家店的饭菜做的绝对不差。
在一般人嘴里,可能还是值得大肆夸赞十天半个月的程度。
青松略显兴奋的应了,准备明天早早点起来,去试试这难得的美味。
想到早谢灵均让他出去办的事,青松见谢灵均吃的挺香,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等后者吃完了再来汇报。
“今天情况如何。”谢灵均仿佛察觉到他的意图,头也没抬的问道。
青松听了,便知道他的意思了,只好坐在他的对面开始汇报。
“我今日去了北巷的那家铺子,掌柜的油滑得很,一开始我没拿出信物的时候问到有没有粮食卖,他还跟我打哈哈。后来才跟我交了底。”
“嗯,此处存粮情况如何。”谢灵均喝了一口汤。
青松:“本地风调雨顺,常年都有余粮不少,基本从未动过仓里的存粮。是以仓存足够,只是够不够凉州那边要的,管事不敢保证,要等公子亲自过去对册清点。”
谢灵均喝完最后一口汤,然后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不错,明日一早就去,尽量在明天运粮出城。”
青松疑惑道:“公子怎么这么着急?”
谢灵均只是摇摇头:“凉州百姓的情况尚不知如何,怎好慢腾腾的拖延。”
青松被这话说服了,觉得他家公子说的很有道理。谢灵均一向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青松也没有过多怀疑。
.
第二日,夏日的天亮的早,谢灵均他们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但其实时辰尚早。
青松将包袱收拾了一下,便跟着谢灵均出门去了。
两人一路走到昨天青松找到的地方,管事已经等在了店里。从昨天青松过来开始,管事便知道今日一定会有人前来,但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来。
怕误了事儿,管事索性睡在了店里,一大早醒了就将店门开了条小缝,确保有心之人立马就能意识到店里有人在。
果然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敲门的声音:“请问店家起了吗?”
管事前几步站到门后:“客人有什么事吗?”
“想问店家买个鼓。”
“什么鼓?咱们店里不卖鼓,只卖吃食。”
“那店家知道周围最近的道观在何处吗?家中有女眷信道,想求个符。”
对到这里,管事知道对面的确是朝廷派来的人,便动手打开店门边说:“这我的确知晓,客人请先来店里坐一会儿。”
门被打开了,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俊秀公子,和昨天他见过的那个人。
“店家晨安。”
“公子晨安。”
谢灵均带着青松走进了店铺,管事在他们身后又关了门。
“公子,请随我来。”
此处地方本就靠近城外,确切的说店铺的后面正是贴着城墙而建,中间只隔了一条小道。
管事的带着他们从后门出来,三人在路转了几个转弯,便走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依着惯例给他们查验了身份后,便放他们出城。
粮仓就在城外不远的一处隐蔽院落里。
谢灵均乍一看到那座院子的时候,还在想着如此一座院子能装下的粮食怕是不够凉州所需。
他蹙眉沉思着,被管事引到门口。
“公子请进。”
“多谢店家。”谢灵均对他点头致意,“敢问店家,此处有多少存粮?”
店家想了一下:“虽不知公子需要多少,但此处存粮够本地百姓吃一年有余。”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谢灵均和青松又看了一眼这座院子。发现的确没什么大型的可供仓储的屋子,便心生怀疑。
青松更是觉得对方在说大话,他面带质疑:“店家莫要诓我们,能供本地百姓吃一年的存粮,那可不是个小数目,不是随随便便往哪儿一丢就可以藏起来的。此处可未曾见到有什么能存那么多粮的屋子。”
谢灵均没有阻止青松说话,因为他也有此疑惑。
管事的没有因为这话生气,他反而狭促一笑:“公子可曾听过大隐隐于市?存粮也是这个道理。”
谢灵均若有所思:“不知阁下的意思是?”
管事将他们带进屋内,绕过前厅的正堂走到后面一点,随后转头对着谢灵均和青松二人说:“二位请看。”
他随手推开了身边的一扇门。
门吱呀打开,后面不是通常屋子里的摆设家具,竟然是一处搬空了所有东西,满满当当堆放了一屋的,粮食。
谢灵均心头一震,他想到这座院落不小,假使每一间屋子都是如此的话……
果真,管事的对他们说道:“如公子所见,这座院落里的所有空屋,里面都没有任何摆设、家什,里面堆放的都是如此间一般的存粮。”
谢灵均和青松二人忍不住心中震撼,转头看向后面的院落,仿佛能透过那些紧闭的门窗房屋,看到里面堆到房梁的巨大存粮。
管事的说的没错,这样大量的存量,的确可以供给本地百姓一年的口粮。送到凉州更是绰绰有余。
时不我待,谢灵均立刻让青松去往军队的驻扎地,将随他们而来护送粮草的士兵给叫来。
“先将他们带来此处,而后你便直接回客栈拿行李退房。”谢灵均说。
青松点头:“明白,公子放心。”
“好,去吧。”
青松的手脚一向很快,没过多久,他就带着那队士兵回到了院子。
一群人在管事的指引下开始快速搬运起了粮草,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藏于民间的粮仓,不由得窃窃私语了几句。
“这藏粮的可真她娘的厉害,竟然想到这样藏粮食,真绝了,这谁能想得到啊?”第一个士兵说道。
很快就有人附和他:“可不是,咱家存粮就存存地窖啥的,人可好直接存屋子里。”
第三个士兵道:“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家。能拿这么大个院子当仓库的,还能是普通人吗!”
“保不定是哪家富商祖传下来的藏宝秘法?”士兵一异想天开道。
“还秘法,你咋不说是宝藏呢。”又一个士兵怼他。
剩下听见的人都笑了起来。
谢灵均也听到了,不过他没有过去贸然参与,他知道这些士兵在面对他的时候,总还是有些尴尬的。
为了避免他们觉得不自在,谢灵均总是会自觉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他看向为了方便搬运粮食而大开的房门,心中再一次对宏正帝升起了无限的敬佩之意。
为了秘密存粮,想出了化整为零的法子,成功在其他敌国的眼皮子底下,买回了一波又一波的粮食,令大安百姓不必再担心灾年无粮可赈。
放到各地的粮食,又以这样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存放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实在是一般人不会有的胆量,不敢有的胆色。
有如此君主,大安何愁不能开创太平盛世?谢灵均想到了太子,太子已然长成,行事作风颇有乃父之风,可以想见,等以后太子继位,必定是另一个明君。
谢灵均感觉到心潮澎湃,他觉得自己梦想中的那个吏治清明,天下归心的日子就在不远了。
此时如果旬玙在他旁边,必定是要给他泼一盆凉水的。
不过运个粮食,还把自己运出激情了。
怎么不想想自己为什么在这运粮呢?
因为凉州有马匪作乱呢哥哥!凉州的马匪怎么来的还记得吗?可能是要谋逆的反贼的部下呀!你觉得现在的大安太平吗你就在这畅想未来了?
该干活啦,赶紧的!
旬玙虽然不在,但谢灵均竟然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了,他被刚才骤然出现的旬玙声音一把打破了自己的畅想,吓地赶紧左右看了一看。
见果然没有自己想到的那个人,情绪复杂的抹了一把脸。
最近好像总是会想到旬玙,现在还觉得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是真的有点想她了吧。谢灵均意识到。
他又想起了王内监跟他说的话,对方没有提到旬玙的近况,但是谢灵均从其他的一些事情中,却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旬玙的身边可能也不太平。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蓟国公与旬梁有公事要忙,近日的安阳城可不复往日安宁。家里的姜夫人也出了大事,只能靠旬玙一个人支撑着内宅,打理全家下的大小事务。
虽然还有个旬楠,但那个混小子不给旬玙添麻烦就不错了,不能指望他能帮什么忙。
这么一看,旬玙的处境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堪称腹背受敌。
谢灵均想起了自己的发现,不过好在旬玙的安全应该是不用担心的,虽说范琪君还在旬府呆着,但他早已将范琪君的可疑告知了宏正帝等人,他们应当是已经有所防备了的。
只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莫要再生枝节了。
“大人,粮食都装好了。”装粮的士兵过来向他汇报。
谢灵均转头看他:“装了多少。”
“将咱们带来的车都塞满了。”
谢灵均点点头:“很好,便先这样。若是之后不够,可能就需要你们再回来抽调。可能做到?”
士兵一抱拳低头行礼:“定不负大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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