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查,怀重院最近有谁去过,范琪君这阵子去了哪里。”察觉到有不对的苗头,旬玙第一反应就是要把事情调查清楚。
前阵子范琪君安分了一阵没来她面前乱晃,结果事情一多,他竟然像是隐身了一样,从旬玙面前消失了。
而今姜夫人那里明显有人给她通风报信,旬玙第一反应就是范琪君。
毕竟现在的蓟国公府,基本被她在不知不觉中清洗了一遍,如果非说还有一个地方会有细作,那怕是就是范琪君了。
银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谢灵均说到了范琪君,但她还是很快应了下来:“是。”
将事情交代给银绣,旬玙联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隐隐觉得姜夫人这边的动静,可能就是暴风雨前的前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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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千里之外的谢灵均则总算是到达了凉州。
他到那儿的时候,凉州的情况算不好,但凉州郡守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他极力控制住了局面,好歹没有让它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彼时郡守正因为府衙库存里的马就要见底的粮仓发愁,谢灵均就带着一大批陈粮疾驰而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不夸张的说,在看到谢灵均出现的那一刻,郡守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天神降世。
双方火速将谢灵均带来的粮食交接入库,看着账面暂且还算充足的数量,郡守终于缓了口气,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续半年的命。
“邓大人。”谢灵均见他稍稍空闲了一下,这才开口打扰,“不知下官可否问几个问题。”
邓大人收到了粮食,心情不错,闻言毫不犹豫地道:“谢大人请讲,某必知无不言。”
谢灵均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问道:“下官是同剿匪将军一同出京的,半路去了其他州县取粮,与大军分开了。下官想向大人打听一下,可知将军到了哪里?”
邓大人一听是这事,更不觉得为难了,本来他收到的圣旨就写明了,谢灵均是来赈灾的不假,但他肩还肩负了半个剿匪职责,知道剿匪大军的近况,不算是僭越。
于是他点点头道:“某还正巧知道此事。”说着,他将谢灵均带到自己的书房门口,从里面拿了一封信件出来:“这正是前几日送回来的消息,将军已带人到了平坡,那是凉州境内最大的马匪聚集之所。”
谢灵均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面正是剿匪将军的字迹,他送来的这封信中也有提到谢灵均。那就是拜托邓大人在见到谢灵均之后,将他们的消息转告一二。
行军途中,除非是专门的信息通道,否则军队里的人一般都是不能往外递消息的,就怕一不小心被对方截了消息不说,还按捺不动,到了关键时刻被反将一军。
一目十行的看完整封信,谢灵均将信件折起收好,转而对邓大人说:“多谢大人。”
邓大人摆摆手:“不必客气,本该是某谢你们才对。某捅下这么大篓子,陛下非但没有立刻怪罪,反而还派了你们二人来替某善后,是某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朝廷。”
说道这里,邓大人显得有些郁郁。
“枉费我多年寒窗苦读,最后竟读成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教我的先生们知道了,怕是得从棺材里气活过来。”邓大人自嘲笑道。
谢灵均发现邓大人说这话不是在跟他示弱或是有什么试探之心,他竟然是真的这么觉得的,立马阻止了邓大人。
“邓大人此言差矣。”谢灵均义正言辞地说道。
“什、什么?”邓大人的自怨自艾被他突然给打断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灵均耐心地重复了一边:“我说,邓大人此言差矣。”
“谢大人……何出此言啊?”邓大人有些迟疑道,他想不会吧,这个后生莫非是想要安慰于他?可他犯下大错已成事实,又何需旁人安慰。
“邓大人饱读圣贤书,想必也听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一说。”谢灵均道。
邓大人点点头:“是,乃是诗仙名句。”
谢灵均见他肯听自己说,便接着道:“那邓大人就该知晓,‘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意思是说世人降生必定是有用的到他的地方,换句话来说,也可将其理解为,所有人出生出生时带来的天赋,其实是不一样的,是吗?”
这种带些换位思考概念的说法,是邓大人从前从未接触过的。
可他仔细想了想,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也无法反驳谢灵均。所以他继续点了点头。
谢灵均:“所以,有些人出生时便带了读书的天赋,就如同民间称如文正公、包龙图一般的人物为文曲星下凡,武圣、面涅将军为武曲星降世一般。”
“人无完人,邓大人又怎能以完人来要求自己呢?这不是强己所难,徒增烦扰吗。”
邓大人皱起眉头:“谢大人说的,某不敢苟同。某怎敢自比包公文正?”
“邓大人误会了,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但邓大人想必也清楚,包公于治国、断案一途能力卓绝出众,乃千百年不世出的奇人,可若要说道行军打仗,他却是远不如北宋名相寇平仲。但这能证明包公不如寇相吗?”
邓大人想了想,那可不能。
“同样的,寇相在断案辨冤更是差包公甚远,可这同样不能磨灭寇相之功。”谢灵均给自己的话做了个总结,因为他发现邓大人就是很典型的文人酸儒思想,简称古板、书呆、脑子转不过弯,所以你得给他一个直接点的说法,也就是……
“邓大人,所有人天生就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你或许不擅于打仗,所以才会在马匪手吃了败仗,令他们屡禁不止逾渐猖狂。但你却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维持凉州的安定,直到我们也就是援军到来,这又何尝不是你擅长的地方呢?”
谢灵均真诚地对他说:“下官说句实在话,若是换做是我,我是绝不可能做到你这种程度的。”
邓大人其实一直都很明白,自己不是一个有治国之能的人,他只是比较擅长处理庶务、案宗。
可即便如此,他也一直都很努力。花费比别人多数倍的时间,去学习该如何处理衙门里的事情,学习如何才能为百姓伸冤,努力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一直以来,他都做的十分努力了。妻子还常说他忧思过头,头的白发一抓一大把,看着跟七老八十似的。
但邓大人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因为自己做的不好,所以造成了一些他负担不起的后果。
就比如,这一次的马匪事件。
坦白说,当这件事情真的闹大的时候,邓大人心里诡异的有了一丝安宁。
终于发生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考中了科举做了官,让他主动请辞他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他只能选择就这么拖着,想着也许有一天他会因为某些事情被朝廷撤官,这样他既不用自己主动辞官,也不用担这些责任了。
可知道事情真的发生的那一刻,他在短暂的放松安宁之后,便陷入了剧烈的惶恐害怕之中。
有时候捅出篓子下场可不仅仅是撤官这么简单,严重如满门抄斩、诛九族之类亦是有的,而如今凉州马匪的事情,可不像是他被撤个官就能解决的样子。
于是邓大人在等待朝廷来人的情况下,竟然比从前还要认真负责的处理凉州府衙的事务。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这份态度,和身先士卒的表现,凉州的百姓才会在马匪肆意猖獗的时候,还是愿意相信邓大人,一同等待朝廷的救援吧?
不管怎么说,谢灵均对他说的这番话,却是不一样的。
这是来自他的同僚,对他能力的实实在在的肯定,这让邓大人知道至少他从前所做的一切,不是在添乱或者是一场空,而是有意义的。
这对他而言,意义重大。
邓大人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谁知这份感动持续了不到一会儿,就被谢灵均的下一句话给打破了。
谢灵均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后,突然向他提及了戎狄三王子的事情。
邓大人的警惕心登时升到了最高:“谢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他开始胡思乱想,怀疑谢灵均刚才跟他说的那番话是不是在跟他套近乎,想要先博取他的信任,然后乘机套取情报。
是,谢灵均问剿匪大军的事情,因为有圣旨在前,剿匪将军的信件在后,所以邓大人没有迟疑就告诉他了。
可戎狄三王子这件事情,可不是谢灵均的负责范围吧?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邓大人一向信奉事出反常必有妖,而此刻的谢灵均,在他的眼里正是妖到了极致
谢灵均不便说出自己的理由,便想了个由头想着先糊弄过去。
可正如他自己所说,邓大人与用兵是真的不行,但在庶务方面,那可是一把好手。
说的明白点,邓大人极善与人打交道,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跟对方称兄道弟的那种打交道,而是他能快速分辨出一个人的心里,比如他刚才有没有在说谎,又或者他对什么比较看重。
就刚才邓大人的短暂观察来看,谢灵均说谎了,他说的理由是假的,且他十分重视戎狄三王子的消息,程度甚至高过剿匪将军的信也就是大军的下落。
多么奇怪啊,邓大人想。
但门口一声高声而急促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先暂且放下这件事。
“报!将军急信,戎狄三王子占堆达瓦一行遭到埋伏,被平坡马匪给截了!”
“什么?!”
“什么!?”
谢灵均跟邓大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个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看到了不可置信。
占堆达瓦好歹是戎狄王子,自己本身武力值就不低,身边跟着的随从还都是草原的勇士。
这样的人,竟然被一群马匪给抓住了?
这合理吗?
完全不合理!
所以一定有问题!
“马匪有问题!”谢灵均率先反应过来。
邓大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当即命人将过往搜集的,关于马匪的全部资料都拿来给他,他要重新再看一遍。
之前他一定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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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剿匪将军这里,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他带着人马赶到平坡的时候,对面毫无防备,出其不意之下,平坡马匪节节败退,最后被他困守在自家的大本营里。
哪怕最后将军不攻,他们都会因为粮食不够,而被迫投降。
可谁知道突然有一天,困在里面的马匪突然跑出一人,对他大放厥词:“对面的人听着!戎狄的三王子在我们的手里,若是你非要强攻我平坡寨,那我们也只好忍痛,叫王子陪我们一起路了!”
这话即是挑衅又是威胁,那剿匪将军能忍吗?
他不能。
可他不得不。
因为就在他想要无视对方的话直接强攻的时候,军营门口跑来好几个异族打扮的人,叽叽喳喳的对着守门的士兵一阵狂吠。
剿匪将军前去一看,喝,还真他娘的是戎狄三王子的人!
戎狄随行的副使者会说一点中原话,就是有些不太好。
他别别扭扭的对剿匪将军道:“你,要救王子。否则,你们,完了!”
他娘的你才完了呢!剿匪将军气的就想骂人。
可这戎狄使者虽然没长脑子,但话的本质却没说错。
占堆达瓦是在他们大安的土地被绑的,哪怕下手的人不是他们,哪怕对方也有护卫不力的罪责,但大安朝廷也难辞其咎。
“娘的,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先遣人将这个消息汇报给朝廷,剿匪将军骂骂咧咧地下令取消进攻,让所有士兵原地待命的命令。
原本都快集结好,就准备给平坡寨最后一击的大军一听都蒙了。
怎么临门一脚还带取消的呢?
剿匪将军也想说啊,怎么临门一脚了还能蹦出这么个动不得的程咬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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