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楹容色未变,只是死寂的眼神里裂开缝隙,泻出些许担忧与恐慌。
而苏雯则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她。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承楹平淡如水的声音传来:
“但凭姑母择断。”
这是现下里苏雯能做出最大的让步,她那般精于算计,千般心思的女人定然明白她口头的承诺没有用。
只要下了这道蛊,拿捏住叶言安,才能控制住他们。
苏雯轻笑,唇色稠丽鲜艳,与苏承楹的苍白浅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便这样说定了。”
“明日你便启程,去北地镇守。”
“叶言安呢?”
“你走你的,既然允诺了你,哀家自然不会失信。毕竟,”苏雯的声音里含着讥讽“哀家很怕被你从这凤座上掀下来呢。”
“臣失礼了。”苏承楹重重的叩拜。
自此刻起,她是庆王,是镇守边疆,戎马一生的威远大将军,却不再是帝都贵女嘉惠郡主了。
“去吧,回去收拾收拾。”
“接着,替哀家向三哥三嫂问声好。”
苏雯笑的意味深长。
出了宫门,苏承楹并未有回苏府,而是直接去了叶言安那。
“你怎么回来了?”叶言安眼神闪过一丝错愕。
本应在三个时辰前送给他的毒酒也未如期而至,叶言安瞳孔骤缩
她是不是做了什么?!
她拿什么和苏雯换了自己的命?!!
“我回来和你道别。”苏承楹目光灰暗,浅笑凄迷。
她将明黄色的圣旨递给他。
叶言安打开,上面是赦免他的旨意。
“你拿什么和她换得!”
“苏承楹!你回答我!!你拿什么跟她换得!!”
苏雯狠辣,连自己的亲女也不放过的人,怎么会为了侄女的心意而转圜。
“没什么,就是做一个孤家寡人,同你不复相见。”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近乎残忍的结果在二人的心上碾过。
“陪我,在喝一杯吧,最后一次了。”
“好。”叶言安示意赵言去拿酒。
将酒壶放在桌上时,赵言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承楹,目光中似有敬佩有似有不舍。
酒色荡漾,入喉却是苦涩。
“兰卿要好好的。”苏承楹忽然落了泪“千万别再回来了。”
“然后”说着说着,苏承楹泣不成声,叶言安也眼圈微红“娶个好王妃,子孙满堂,和和美美一辈子。”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苏承楹喃喃自语,好似在安慰自己。
“梨玦。”叶言安刚要说些什么,只觉得身子腾起一股子燥热,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面前的人儿红唇一张一合,无比诱人。
“你做了什么?!!”叶言安惊道。
苏承楹缓步走到他面前,褪去衣衫,一把将他的腰带扯开。
“梨玦!”
“叶言安,我等不到与你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天了。”苏承楹的眼神里是无限的伤心和落寂。
“你会后悔的!”叶言安想要推开她,奈何那酒里不止加了媚药还有散尽内力的药剂,他现在浑身虚软无力,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苏承楹突然停下了动作,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叶言安感到肩上一阵濡湿。
待她再抬眸,眼里是无以言诉的绝望。
“我不会后悔的,因为,没有会比你更爱我了。”
“叶言安,你是我的一切啊!”
长街夜色如水,屋内红烛摇曳,对影成双。
痛楚传来,苏承楹闷哼一声,却也只是默默攥紧了衣服承受着一切。
天空露出一抹浅浅的鱼肚白,苏承楹转醒,全身酸疼无力,只好勉强靠着墙穿戴好衣裙。
从榻上挪来被子替他盖好,就蹑手蹑脚的推门出去了。
“苏主子。”
苏承楹淡淡一笑:“赵言,照顾好他。”
深吸一口气又说道:“然后,记得督促着他成亲。”
赵言满是惋惜和扼腕,他们都那么为对方着想的人,明明彼此都爱着对方,却不得不分开。果真是人有悲欢离合,月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吗?!
他们有缘有份,却不能相守。
世间若是有不圆满,他们便是最大的不圆满。
“赵泠,你要留下吗?”苏承楹问道。
赵泠看了看赵言,眼里十分不舍。
她幼时颠沛流离,在被赵国公府收养前,是姐姐用讨来的饭一口口喂大的。
而这一去,可能是终生不复相见。
可是
良久,伴着抑在嗓子里的哭声,赵泠颤声道:“奴婢愿随殿下远赴北地。”
随即抱住温言哭的泣不成声。
而温言忍住悲痛,露出如往昔温和恬静的笑容,将温泠的碎发挽到耳后。
“温泠,姐姐为你骄傲。”
“阿姐!”温泠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放声痛哭。
温言亦是红了眼眶。
她仰头望了望天,将眼角的泪水抹掉。
“温泠啊!”她声音哽咽,却还是带了些嘱咐的意味“以后不能任性了,要沉稳,不能给苏主子添麻烦,明白了吗?”
而温泠仍是因为悲痛在她怀里抽抽嗒嗒的哭着。
“我问你明白了吗!”
温言一把按住温泠的肩膀,语气严厉而郑重。
温泠停止了哭泣,她有些愣。
这神情,她只在十年前见过。
那时候,她们被赵国公带到了叶言安面前。
她看见比她还要小些的少年,顿时没了敬畏。
当她把自己对主子的轻视告诉了姐姐,却不想迎面而来的是阿姐的巴掌。
阿姐对她说,无论身份年龄,她们一日为奴,终身侍主。
“阿姐,”温泠缓了口气,语气坚定道“我知道了。”
随即退回到了苏承楹身边。
“那,他,便托你照顾了。”
登上马车前苏承楹笑的凄美。
山高水长,自此,不复相见。
待日光顺着窗隙挤进昏暗的屋子里,叶言安才迟迟醒来。
“嘶!”
叶言安按了按太阳穴,昨儿就酒喝太多了现下里颇为头疼。
昨儿!
叶言安晃了晃头,眸中暗潮翻涌。
冷雨,红烛,还有那双带着绝望的眸子。
他一把掀开被子,看到自己素衣上那干涸的血迹。
缠绵旖旎的一幕幕顿时如走观花在眼前闪过。
“傻瓜。”
叶言安挫败的叹了口气。
把贞洁交到他这么一个给不了她什么的废人手上她是要后悔的啊!
她这么好,前面会有更好的人等着她的!
“殿下。”郑钧扣了扣门,声音里带了丝微不可查的惶恐。
“怎么了?”
“宫里来人了。”
叶言安眸子一沉,神色却不变:“进来,替我换身衣裳。”
“是。”
待衣服换好,叶言安看了一眼昨日的旧衣,吩咐道:“留好这衣服,不许浆洗,一起带去封地。”
“奴才请宸王殿下安。”岳阳瞧着坐着轮椅缓缓而行的叶言安,故意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请安。
“岳阳公公安好。”叶言安没有任何不悦,浅笑道。
“本以为宸王殿下经此一遭会一蹶不振,没想到风姿依旧啊!”
“岳阳公公说笑了,这都是太后和陛下的福泽庇佑。”
岳阳哼笑一声。
“既然宸王殿下无恙,那咱家便不必多言了。今儿,咱家是奉太后之命,来给宸王殿下送东西的。”
进宫后,黑莲花变成了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