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愣了一下，眼前之人可以说满足了自己对于修仙之人的一切幻想。一袭白袍，气度非凡；三寸短须，儒雅精致；明眸亮目，静如秋水。

他赶忙让开身位，请这位修士进来。那中年男子也不客套，就仿佛进自家友人院中一般，施施然走了进来，迈了几步来到院中木凳旁坐下。这才拱拱手说道：“楚某闲游，路过此处。见一片阴沉木林郁郁葱葱，便进来一观。发现此片院落清雅别致，贸然出声叨扰，还望见谅。”

孟昶摆摆手，示意不妨事。一般人可不会冒着闹鬼的传闻，贸然进入一片阴森的树林里来，更何况此人衣物纤尘不染，发须也打理的井井有条，肯定不是普通人。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无声地开合几下，示意自己发不出声音。又转身来到棚屋中，从干草床中翻找出来一个陶罐，一只茶壶和两个茶碗。

拎着东西出来，只和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便又匆匆忙忙地走出院子，来到溪边取水，顺便看了看自己编织的藤网有没有网到鱼。

说来也怪，平时溪水中几乎连看都看不到鱼，今日好巧不巧地居然网到了两条巴掌大的小鱼，看这扑腾劲头，似乎刚网到不久。

孟昶打了水拎着鱼回到院中，拾了几根干柴正准备生火，那中年男子看出了他要干什么，说道：“这种事情就交给楚某吧，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楚某坐下看着，这不合礼数！”

只见他伸手一指，一团火焰便在堆好的干柴上轰然而起。孟昶也不惊讶，修仙之辈要不会这一手才不正常。

他又用几根硬树枝搭好架子，用藤条吊好盛满水的陶罐和茶壶。简单处理了小鱼，在溪水边洗干净后，放到了陶罐里。这才坐到木凳上，与那中年人四目相对起来。

相顾无言，那楚姓中年人忽然笑道：“看你这般忙活，楚某若不说几句，恐怕就说不过去了。”

孟昶拱拱手，稍微低了低头，便又看向男子。

楚姓中年人直接开口说道：“方才出声，将你从入定中唤醒，只是因为你的修炼似乎有些问题。”

也不等孟昶有所示意，便接着又说道：“楚某观你坐定，髋骨不稳，腰椎不直，胸无起伏，顶无灵光，应该是第一次观想吧？”

见孟昶点头，他继续说道：“观想法虽然浅显，几乎无修行门槛。但所有的新人在修习之前都会被长辈万千叮嘱，就是因为此法需要注意的细节之处太多。”

“而你方才入定，几乎将初修观想法之人常犯的错误犯了个遍。若是继续修炼下去，轻则此次修行是为无用之功，重则筋骨尽断，从此沦为废人。”说到此处，他突然叹了口气，“唉，散修的悲哀，便是只能自己摸索，而无名师指点。”

他又看着孟昶说道：“散修之辈，多数都死在了修行途中，即便是侥幸找到了正确的道路，活了下来，也多半身有残缺，此生大道几乎无望。”

讲到此时，鱼汤和水都已经烧好了。孟昶起身将陶罐和茶壶取下，放到木桌上。又从棚屋里拿了些茶叶，在茶碗中沏上茶，放到楚姓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这倒不似一般茶叶，颇有股自然气息啊。”

孟昶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此前听得入神，已经忘了自己不会说话的事情了。

中年人笑道：“楚某再教你一道小法术吧，总该能与别人交流才是！”说罢附与耳边，轻声传授一通，然后说道：“此术原理倒是简单，乃是一小幻术尔。”

孟昶张了张嘴，这次却似发出了声音：“幻……幻术？”

中年人点点头，说道：“乃是精神小术，让人产生了你说话的幻觉。虽然原理简单，但越是简单的法术，就越不易为人所发现。”

孟昶稍作练习，基本掌握要领，拱手道：“多谢先生，在下姓孟名昶。方才先生所饮之茶乃是在下于云苍山上采摘的野茶。”

“原来如此，难得有一股清新自然之气。”中年人点头，又端起陶罐，咂了一口鱼汤，赞道：“此鱼也是鲜美，可惜无甚作料，倒显得有些浪费了好鱼。”

孟昶说道：‘惭愧惭愧，屋舍简陋，让先生见笑了。’

中年人笑道：“此居所布置得甚合楚某心意，何陋之有啊？若非此处院落别致，你我二人或许就没有这段缘法了。”

“现如今修行中人，要么高屋建瓴，红砖绿瓦，要么山洞石床，蒲团铜鼎。无甚新意！反倒是你这小院，清新别致，寂静祥和。倒是少见了！”

孟昶本就心急修行之事，此时却见中年人只谈闲言，不论修行，便更加心浮气躁，却也只能顺着话往下说：“多谢先生谬赞！在下模样不便见人，只能就地取材，而又身无长技，也只能打理成这样了。”

“不必过谦！”中年人说道：“你有如此心境，未来未必不能成仙作祖。”

孟昶连忙接着话说道：“先生方才也说散修之辈甚是悲哀，在下苦无修行门路，恳请先生大发慈悲，将晚辈收入门下。”

中年人不语，将罐中鱼汤一饮而尽，端起茶碗，笑道：“你这小辈，好生贪婪！楚某方才所言，已足以抵过这鱼汤野茶。”

“在下知晓，只恳请先生大发慈悲！”孟昶心有惊惧，但话已至此仍不愿放弃这份机缘，跪伏在地，行大礼说道。

中年人只是笑道：“你不必害怕，楚某虽不自诩正义之辈，却也并非滥杀之人。先起来吧。”

孟昶闻言起身，却不落座，而是站在中年人对面，俯首垂耳，做倾听状。

“你我虽有缘法，却不算深厚。若想知晓更多修行之事，须得等价交换才是！”中年人说道：“此亦为修行之辈处世之道，日后切莫胡言乱语，冲撞他人，以至于招致杀劫。”

孟昶拱手道：“多谢先生教诲。只是在下身无长物，又能以何物与先生等价交换？”

中年人笑道：“你这小辈，好不识货！坐拥宝山而不自知。这片林中，阴沉木没有千余，也有八百。只是一些修行之事，如何换不得？”

孟昶闻言，环顾四周，喃喃道：“阴沉木？这片乌木林有何神奇之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