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然入夜,孟昶现在身处一破庙之中,此处距离云苍山三百余里。他已经走了半月之久。
此处破庙,已经荒废不堪,供台上的石像,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来。
由于此行路途遥远,樊举还帮他挖开了所有坟冢,将骸骨全部装入了乾坤袋中。按照估计,等孟昶事情办完回来之时,阵法也就炼成了。
而听樊举所说,孟昶才知道挖人坟冢乃是有违天道之事。虽然他之前已经挖出百余具,但这几日都身处小院,从未踏出一步,有乌木林中不知何人所布的遮掩天机之阵法庇护,想来应该无事。
“可师兄你不担心有违天道吗?”孟昶当时是这样问的。
“待师弟此行事成之后,我便无需担心身为山神时所做之事了。若是此事不成……”樊举当时犹豫了一下,才笑着说道:“就更无需担心了。”
孟昶摸了摸腰间装满骸骨的乾坤袋,思绪好半天才转了回来。师兄当时的表情言语,不由得他不担心。
忽然,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将他从回忆之中惊醒。
不多时,庙门被重重打开,一伙人影鱼贯而入。
孟昶定睛打量一下,来人有四个,三男一女。皆是身穿湛蓝劲装,背负长剑。在他的感知之中,几人身上并无法力,想来不是修士。
本来颇有侠士之风的四人,此时却浑身湿透,头发也湿漉漉地粘在脸上。孟昶也是这才反应过来,外面下雨了。
“这雨怎么下得这么突然!”那年轻女子一进来便抱怨道。
“清明刚过,此时正是梅雨时节,此事倒也正常。不过这雨似乎太大了些。”一个蓄须的壮年男子说道。
“好在有个庙宇。”四人之中最年轻的男子笑道。
还有一人,长相极不起眼,他一进屋便四处打量,看到孟昶之后,身体略微一缩,小声提醒道:“师兄,庙里有人。”
另外三人齐齐转头一看,脸上露出警惕神色。
孟昶见状,往角落处让了让,拱了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蓄须男子略略点头,便拉着另外三人走到另一处角落。不一会儿,便在庙中找了几根干柴,堆了个篝火出来。
四人围坐在一起,但都朝着孟昶的方向。
蓄须男子说道:“出门在外,小心为上,今夜轮值,孙师弟与刘师妹守前半夜,我与常师弟守后半夜。”
刘师妹皱眉说道:“王师兄,没必要如此吧?那人身形单薄瘦弱,若只观其背影,看起来倒像个女子。他身上也感受不到气血之力,想来不是个练家子。”
王师兄解释道:“这雨是半个时辰以前下起来的,而此人身上干爽,没有淋过雨。也就是说他半个时辰之前就在庙中了。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正常人会一个人闲的没事儿到这来?”
“如今清明刚过没多久,如此雨夜,即便是我等也会感受到一丝凉意。可此人如你所说,衣衫单薄气血不旺,旁边却连个火堆的痕迹都没有。要么此人天生不畏寒冷,要么便是境界更高的人。”
“师兄是说,修士?”孙师弟,即那面容普通之人说道。
“可能吧。”王师兄说道:“还是那句话,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这几人声音压得很低,可孟昶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也不以为意,找了些干草堆成床铺,垫在屁股底下,掏出阵法竹简,便靠在墙上看了起来。
轰隆隆!外面雷声越来越大,雨下得也更大了。
过了一会儿,居然又有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孟昶抬头一看,却见一穿红男子傲然挺胸立于庙中。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可他身上却无半点湿痕。庙门未关,外面闪烁的雷光映照之下,男子的身影如其滔天气势一般,笼罩了整座小庙。
穿红男子双手负于身后,四下扫了两眼,看到孟昶之时,眼睛明显地一亮。他又转向王师兄四人,冷哼一声。
王师兄早已知晓此人非凡,紧忙跪地连声说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等只是在此避雨,这便离去!这便离去!”
只是四人在这气势的影响下,只得跪在地上,脖子以下全都动弹不得,如何走得了。
孟昶已经凭借此人声势,了解到其必然是前辈高人,至少要比樊山神和刘县令的层次要高。可他也不知哪里来的恻隐之心,开口说道。
“外面雨大,在下这里倒是干爽,先生不如来此稍坐,去去风寒?”
穿红男子转过身来,略显奇怪地看向孟昶。
与此同时,笼罩在王师兄几人身上的气势消散看来,他们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丁点也不想动了。
沉默半晌,穿红男子大袖一挥,庙门自动关上。他哈哈笑道:“也好!”便走到孟昶身前。
“在下孟昶。”孟昶挪了挪屁股,让出一块干草堆,拱手说道。
穿红男子一屁股坐下,说道:“某乃于立。”
两人算是相互介绍完了。
“先生气势不凡。”孟昶利用幻术出声,恭维道。
于立传音说道:“你这小骷髅不好好在云苍山待着,来这儿干嘛?”
孟昶惊讶道:“先生居然认识在下?”
于立笑道:“前些日子渭水河神身死,法力化为阴煞之力。渭水河乃湛江支脉,某身为湛江江神便前往查探,便是在那时见过你一次。某修行许多时日,倒也是头一次见到骸骨成精,便留意了一番。”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再早之前,楚子游曾到某水府中做客,也聊了聊你的事情。”
“可是身着白衣的楚先生?”孟昶惊讶道:“先生竟然与楚先生有旧,真是巧了。”
于立闻言大笑道:“楚子游被人颂为子夜游神,与他有关系的修士不知凡几。某身为虞国第一大江,湛江之神,与他没有关系才是怪事。”
这两人,一个面露微笑,不时点头;另一个嘴唇微动,时而大笑。却半点声音都没传出来,这可看傻了另外四人。
直到于立不经意间一个眼神扫过来,王师兄才恍然回神,忙拉着三位师弟师妹转过身去,背对而卧。
“师兄,不用守夜了吗?”刘师妹颤抖着声音说道。
王师兄咬了咬牙,低声说道:“有这两位前辈高人在,还守个屁!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