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餐桌上放了一碗面,碗上卧了两个鸡蛋。
“你的生日,忘记了?”景母看着面无表情的景腾提醒道。
能忘记就好了,年尾出生的景腾一直侥幸自己的生日小,还并未真正年满四十岁,可怜母亲把这日子记得牢牢的,并且把年龄大方地摆在了桌面上。她只得端起碗来,拔了一个鸡蛋给母亲,大口地吃面。她最近食欲极好,因为新公司的前期宣传她要做许多的工作。
为了新公司的创办,景腾卖掉了公寓,搬到了母亲的家里居住。
陆海风曾劝她不必卖房子,说:“可以抵押给银行做贷款,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景腾却说:“不,我不想走我爸的路,也不想借贷创业,我要时刻提醒自己,做力所能及的事,也要做一个输得起的人。”
外面门铃响了,快递拿着一大捧红艳的玫瑰花送到门口,说:“陆先生送给景女士的,祝您生日快乐!”
景腾接过花来,看见花里放着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写着:祝景腾女士生日快乐!陆海风。显然是送花人口述,由花店的店员代写上去的。
母亲说:“陆律师人挺不错的,他的条件和年纪跟你也合适。”
景腾没有说话,陆海风对她追求的越紧,她越觉得这个男人只适合当朋友,对一个频频对自己示爱的男人毫不心动,对女人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她觉得自己不能欺骗陆海风,况且他是成功人士,要想找个女人结婚再容易不过了。所以,她早跟陆海风说了:“老陆,我们还是做朋友,我发现我只能把你当朋友。”
但是陆海风还是在她生日这天送来了这么鲜艳的玫瑰花,就当他是在表达友谊吧,景腾想。
正要出门的时候,景腾的电话又响了,这一次是儿子从学校里打来的。
“妈,生日快乐,我爱你。”儿子说。
“谢谢儿子。”景腾满心欣慰地答。
“妈,读完这个学期,下学期我不想寄宿了,我想去普通的学校上学,然后回家住。”儿子说。
“为什么?”景腾问,不知道儿子出了什么事情。
“你不是失业了吗?寄宿学校太贵,我想给你省钱。”儿子说。
“哈哈!”听了儿子的理由,景腾豪迈地笑道,“省什么钱?妈才四十岁,还能挣大把的钱。”儿子的电话令景腾放下了对年龄的悲叹,溢满了责任感。
“那我想陪着你。”儿子说,“等我读了高中,上了大学,陪你的机会就会更少了。”
景腾的心里热热的,自己这个母亲做的是有多不合格?陪伴这种话要十四岁的儿子先想到,先说出来。
“谢谢,妈妈感动了,我也爱你,儿子。”景腾说。
出门前,景母叮嘱道:“今天过生日,晚上回来吃。”
景腾说:“好。”
有“景致花园”四个字的雕刻铜牌做得非常有质感,安置在基地大门外的红色砖墙上。顺着红砖铺就的简易小路往里走,绕过几排塑料大棚和阳光房,出现了一个红砖圆顶的简易砖房,这里就是办公区。
基地的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明年开春,从国内外订购的各种花籽与花苗到位后就可以开始种植。销售的主要渠道是网络,因此对网站的设计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与物流方面也做好了联系,现在所准备的就是前期的宣传与视频、图片的拍摄。
“景腾姐,你今天来晚了,我们都等你呢。”刚进门,正在摆弄着一盆水仙花的蓝文文就说。
“不用等我,你们拍你们的吧,你的技术我还不放心嘛。”景腾半玩笑似地说。
蓝文文是新招聘来的企划人员,主要负责网站的设计与运营,以及相关图片视频的拍摄与后期制作,两个月合作下来,景腾对新员工的专业水平与责任心都有所了解。
“您今早没看视频吗?前几条视频发出去后,拍您的那条点击率最高,还有不少留言,所以我们打算再多拍您几条。我们今天连模特都没让来,用自己人能给公司省钱。”蓝文文一边说,一边细心地给桌上的那盆水仙花找光。
景腾这次招人的准则就是:除了专业外,还要爱花爱自然。多年的管理经验告诉她,能给人最大动力的,还是喜爱。况且,越是爱一个事物,就越能发现它的美与价值所在,如果连创作者都不爱的东西,别人又怎么能借助创作者的作品发现事物的美与价值呢?
“是吗?可是我今天连妆都没化,要怎么拍?”景腾笑着说,离开了原来的工作环境,她已经习惯素面朝天了。
办公室里的新同事全部是九零后的年轻人:企划蓝文文、文案秦小芳、助理兼内勤段新鹏,这些年轻人并不把自己当员工,也不把景腾当老板,他们只觉得自己是这个新公司里不同岗位上的人,这正是景腾期待的工作氛围。
与他们在一起,景腾觉得自己身体里流的血液也变新了。
“景腾姐,我们给你设计了新形象。”文案秦小芳说。
这些年轻人不再叫她景总,而是亲昵地叫她景腾姐。相处中,也不像以前那些员工那样拘谨恭敬,反而非常随意和轻松。
“噢?什么形象?”景腾问。
秦小芳说:“您不能再像一个都市白领,您的新形象应该是一个‘塔莎’阿姨,素面朝天,头上围一块俏皮的头巾,手里拿上一把锹,站在园子里给大家讲解园艺知识。”
“嗯,这是你们给我设计的新形象吗?听起来就很清新。”景腾有些惊奇地说。
“那就快!”蓝文文是个急脾气,催促道:“快给景腾姐打扮一下,我们二十分钟后就开拍。”
在这里,景腾不再是那个吆喝下面人干事儿的老总,她被这些有热情有创意的年轻孩子们支配着,乐在其中。
不一会儿,景腾就被秦小芳打扮好了,她穿了条碎花长裙,配了双帆布球鞋,长发上包了块俏皮的方头巾,很像一个田园主妇。
“……水仙啊,最早是一个叫穆思密的波斯人带到中国来的……”景腾站在镜头前,助理段新鹏帮她举着提词板,蓝文文和秦小芳都皱着眉头在看她。
“等等等,景腾姐,”蓝文文打断了她,俨然一个挑剔的导演,“你的状态,不能像一个在给员工开会的的老总,你要找到那种,你是一个站在花园里,伺弄花草的森系主妇的感觉,你懂吗?”
景腾不能理解地摇摇头。
秦小芳又过来补充解释道:“景腾姐,文文是这个意思,就是你说这段话的时候,不能抱着教导别人的心态,你要表现的像是……在聊天说话一样,随意那么一说,懂了吗?”
景腾似懂非懂地点头,说:“我再试一下吧。”
秦小芳又掐了掐她的下巴和脸,说:“还有表情,要闲适,不要严肃。”
景腾调整语气和表情,重新以活泼的状态又说了一遍,却发现面前的三个人都笑得快趴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你们干嘛笑?”景腾问。
“景腾姐,你来看看你自己,我们让你放松,没让你做鬼脸,你刚才的表情有点儿夸张。”秦小芳已经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那怎么办?我找不到感觉啊!”景腾说,也被逗笑了。
蓝文文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她止住笑,一挥手,说:“段新鹏,你去换面镜子来,不用提词板了,景腾姐早记住词儿了,让景腾姐看着自己的表情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