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到府里,已经是酉时,是四月初的夜晚,月亮弯弯,很细的一轮挂在孤寂的黑夜里。
夜晚,连木棉也都入眠,赵婉晚还是睡不着,没有任何的原因。
她起身想要出去走走,风是很大的,倒也寂静,然后她遇到了萧随。
他一身黑衣,像是戏文里说的忍者。头发全部束起,和平时是两副模样。
“怎么晚,你怎么出来了。”萧随见到是她,将自己的披风围在她身上。
大大的披风包裹着小小的她,周围都充满了他的气息,是那种淡淡的墨香,很好闻。
“你会做文章?”
像是没有料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挑了挑眉,“自然。”
“教教我。”小姑娘眼睛弯弯的,在等他同意。
“好。明天可以来朝闻院找我,”他看了看四周,“你现在先回去。”
“哦。”赵婉晚点头。
她走出几步,渐渐隐在黑暗里,一抬头,萧随还跟在他身边。
“你…”赵婉晚像是想起什么,“哦,你是想说这披风还没还你吧。”
赵婉晚马上脱下来,塞到他手里,然后继续走。
抬头一看,萧随还跟在她身边。
萧随不自然的咳嗽两声,“我正好也想往那走走。”
“可是朝闻院不是应该往那走吗?”
萧随有点恼,“你走你的路,管我这么多干什么?”是独属于少年的羞涩。
他终于如愿看到赵婉晚平安的走进妁斓院。他把披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都是小姑娘身上的甜香。他重新把披风系好,往回走去。
赵显之去西南了,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朝堂上,都是以称病为由来搪塞皇帝。皇帝到也乐得清净,很是开心。
西南侯虽重利,却也多疑,西南倒是块不太好咬的骨头。
翌日。
赵婉晚起的格外的早,带着早膳的食盒就出现在了朝闻院里。
萧随正在提笔写字,赵婉晚站在窗口看,笔法随意却又不乏笔锋,就像他这个人随意慵懒又不乏原则。
“你想学什么样的文章?”萧随抬头问。
“日志之类的吧。”
萧随笑了,“这你问我?”
“本小姐的日志既然要与那些胭脂俗粉的闺怨不同,就是要很上流的那种,”赵婉晚说到一半,偏头看他,“难道,你不会吗?”
“行。哥哥手把手教你。”他后面几个字拖得很长,暧昧却也不显猥琐。
怎么感觉他去水榭轩更有前途呢?
学了一整天,赵婉晚已经迷迷糊糊的了。
萧随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本子,是暗紫色泽的,倒是有些好看。
他把它随意的丢进赵婉晚怀里,“这本本子写日志还算合适。”
隐藏在暗处的耿橘的心简直在滴血。
上好的麝香鹿皮薄子,在市面上简直就是有市无价,拿来写史记传千年都不成问题。如今却随随便便给了赵婉晚来写日志,真是暴敛天物啊!
耿橘肉疼的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婉晚笑嘻嘻的把它收进怀里。
赵婉晚回到院子第一步,先写一篇日志。
“今天天气很好,萧随也很好,本子也很好,很开心的!”
真不错!
诶嘿,赵婉晚看到压在砚台下的房契,忽然想起自己那个便宜哥哥。
酒楼的装修得更进了哦。
第二天。
“小姐,你走的慢点好不好?”明玉背着一个沉沉的包裹,快步跟在赵婉晚后面。
赵婉晚依旧是那一身白衣少年的装束,走在前面拿着折扇,潇洒自在。
到了钱庄,果然还是那个小厮迎上来。赵婉晚害怕了,用折扇挡住大半部分脸,只留出一双眼睛,生怕她被认出来。
但是,“公子,你可让奴家等惨了。”小厮一把拉掉他的折扇,握住她的折扇,嗔嗲道。
赵婉晚:我的百米大刀在哪里,请让我以死为这位壮士谢罪。
这水榭轩是没人了吗?怎么天天是他出来抛头露面。
挺害怕的,就。
“呃,这位壮士,呸,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呢?我好像是个新客呢。”赵婉晚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聪明绝顶过。
小厮还是拉着他的扇子不肯放手,“奴家怎么可能认错哥哥。”
“其实,告诉你吧,我还有个孪生哥哥。所以,我不是我,你明白的吧。”赵婉晚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折扇从他手里拔出来。
“好吧,我且信你,上次的哥哥的确是宠爱我的,不如你这般。”小厮转过身去,背影落寞。
自己是给他造成什么可怕的误会了吗??
不管了,找柳卿要紧。
赵婉晚直接走了进去,找到菊花房门,敲了俩下门意思意思,就直接推门而入。
一推开门,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迎面朝她砸来,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赵婉晚顿时耳朵根红到耳朵尖。
???他不是老板的吗?怎么还带接客的?
赵婉晚当机立断关上门。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哈。
等了良久,门才被打开,一个身材雄壮的男人从里面走出,看了赵婉晚一眼,赵婉晚连忙转过头去,假装在看风景。
“进去吧。”男人说,他说完就走了。
莫名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明玉,”赵婉晚推了推旁边的明玉,“要不你先进去看看?”
“奴婢不敢。”明玉往后缩了缩。
关键时候能靠的还是只有自己。
赵婉晚颤颤巍巍的跨进门槛,看见那满面春色的男人身上随意的搭了件衣服,坐在那里喝茶。
这人不是柳卿,还能是谁?
赵婉晚找了个凳子坐下,体恤地拍拍柳卿的手,“你也是蛮不容易的嗷。”
“准确的说那是你嫂嫂。”柳卿微笑。
赵婉晚明了,“哥哥真是有福。”
“说吧,有什么事情要麻烦我。”
反正每次这样叫他哥哥,都没什么好事,就比如上次,直接坑走了一套房,心痛痛。
赵婉晚从袖子里拿出一盒白色小罐子,递给柳卿,“哥哥,这对皮肤可好得很,每天涂哥哥必能比现在更加的美。”
柳卿接过来看,不过是药房里最普通的美容膏,他是不屑用的,“说吧,什么事?”
“哥哥,你看我那酒楼的装修…”
“……”
“诶哥哥,你别这副表情啊!明玉,把包给我,”她从明玉手里接过包,然后再递给柳卿。
柳卿打开一看,除了一张一千两银票以外,都是些女儿家的珠宝。
他嫌弃的把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剔出,把其他的首饰都藏到了枕头底下,他喜笑颜开,“我们兄妹两什么关系,还送什么礼?”
“欸哥哥,瞧您这话说的,妹妹送哥哥点东西怎么了。”
两个人笑的像两朵花。
赵婉晚接着说,“送哥哥些小物件都不叫事儿,反正哥哥也要礼尚往来。哈哈哈哈哈哈。”
和谐的气氛戛然而止。
柳卿真是可以去当个管家婆了,送楼的时候见他挺大方,这时到开始拨起算盘了。
只见他拨完算盘,轻松的呼出一口气,像赵婉晚拍他那样同样拍拍赵婉晚的手,“哥哥答应你。”
估计是他觉得珠宝的诱惑更大吧。
她回到府里的时候,萧随拿着把剑,已在门外的红漆柱上。
“你在这干嘛?”赵婉晚问他。
“等你。”少年的嗓音带着三分暗哑,有蛊惑人的魔力。
“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
“……”蛮无语的。
赵婉晚要往里面走,萧随又叫住了她。
“我要出去几天。”他说。
赵婉晚剥了一颗糖炒栗子,丢进嘴里,“哦。父亲呢?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萧随不去看她,淡淡的说,“在宫里。”
“噢。”
萧随还是一直看着她,赵婉晚忍不住问,“你还不走吗?”
晚晚直女实锤。
“走了。”萧随把剑插在背后,一步一步下了阶梯。
“诶,等等。”赵婉晚又叫住他。
她追上去,把怀里的一大袋糖炒栗子塞进他怀里,“路上吃,很甜的。”
萧随愣了一下,笑了笑,“嗯。”
走出几步,他剥了颗栗子放进嘴里,回头看,小姑娘眉眼弯弯,在朝他挥手,“是很甜。”萧随喃喃道。
只有隐在暗处的耿橘一人心酸流泪,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真不是一般人该干的事。
赵婉晚走到妁斓院的路上,边走边想,父亲从未留在宫里过,皇帝也不可能把这个令人头疼的大臣一直放在身边,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萧随在骗她。
他们会去哪?
!西南
赵婉晚赶紧拉上明玉,“明玉,快给我整理个包裹,我要去西南。”
醉仙楼上。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看着下面疾驰过的骏马。
“这是我父亲的幕僚,萧随。”
“呵,”贤王饮了一口淡酒,意味不明地说,“幕僚吗?真是有意思。”
“姐姐说他是要去哪呢?”贤王挑起赵奕欢的下巴,眼眸微敛,嘴角上扬流转着轻笑。
赵奕欢低眉,“臣女不知。”
“那姐姐可知道,赵丞相已经三天没上朝了。听说,”贤王的桃花眼带着几分蛊惑,“是染上重病了。”
“臣女不知。”
“呵,那姐姐知道什么?听说姐姐已是及?之年,有不少男子上门求娶啊。”他捻着赵奕欢的一缕头发,将其绕在指尖,慢慢向上抚过她的脸。
“殿下说笑了。”
“姐姐若是有中意的郎君就跟我说,姐姐的婚事就是我的婚事。”
“是,殿下。”
贤王突然用力,用戒指上带着的暗刀一下隔断那缕头发,将它放到自己的腰带里。
“殿下…”
“怎么,不愿意啊?还是想凭这一头长发去勾引那家的郎君。”贤王脸上忽然之间布满阴鹜。
他的姐姐,这辈子只能属于他!想到她要嫁给别的郎君,贤王就控制不住自己暴力的脾性。
都说新帝嗜血残暴,这贤王在别人面前是山风霁月的翩翩公子,在她面前,褪去所有伪装,就是一个阴鹜桀骜的王爷,比起新帝有胜之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