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元景回到房中,全真教见得古墓所在炊烟照常升起,便未再问。
他每夜进入进入古墓,在寒玉床打坐练功。李莫愁既害怕又好奇,并未告知师父,到第三天,才怯生生的在黑暗中问道:“你是人是鬼?”
沈元景一言不发,小姑娘只把他当做了墓穴里的鬼,放下心来,反倒去了害怕,每日里话多起来,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无非就是对师父的畏惧与敬仰,对师妹的喜爱与嫉妒,对外界的向往,对人生的迷茫。
他本是无情之人,哪有功夫理会小儿女情长,半月一句话也不说,一心练功,想要先冲破四层明玉功的瓶颈。
直到这天晚,她还在碎碎念,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林门主清冷的声音传来:“莫愁,你每日在这小声嘀咕些什么?”
李莫愁有些心慌,连忙答道:“没什么,这就睡了。”她也不知床的鬼还在不在,只得躺下,一动也不敢动,宛若石头一般。
脚步声到了跟前,林门主伸手过去摸着她的头顶,道:“这两年你也辛苦,等龙儿再大些,就好了。”她缩着腿,不敢说话。
林门主也只道她犯了小孩子脾气,便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个男人声音传来:“林门主,留步!”
李莫愁顿时汗毛倒竖,心道:“鬼开口了!”林门主悚然一惊,一把拉起她,退到屋门口,将她护在身后,又抽出火折晃亮。
借着微光,只见寒玉床盘腿坐着一个玄衣少年,朝着这边看来,眼里精光灼灼,神采湛然,映衬得这暗淡的室内熠熠生辉。
她心中一凛,暗道:“这人内功定然十分深厚,便是全真教那几个臭道士说的华山派沈元景了吧?我还道他已然放弃来犯,不料一直躲在这里。这么说莫愁每日都是在与他说话了。”
李莫愁忍不住伸出脑袋,双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望向沈元景,害怕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哪知一见之下,竟然是个清逸俊郎的美男子,不由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心慌。
林门主索性点着了蜡烛,暗中戒备,神色严肃道:“你便是华山沈元景?为什么偷入活死人墓?”她心中十分诧异,这人怎会识得墓中错综复杂的路线,略一偏头,瞥了身边弟子一眼。
沈元景也不起身,道:“本是为了一探寒玉床的功效,果然不凡,让人流连忘返。本想着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不去打扰门主,可前些日子从莫愁小姑娘嘴里得到一个消息,事关重大,若不说出来便径直行动,似乎不对。”
李莫愁心道:“这破床有什么好的,值得他流连忘返?”忽而又想起什么,脸一红。
林门主虽对全真七子嘴不服,可亦知这几位的武功,连他们都推崇备至,觉着要出动七人才能拦截的大高手,自然是慎之又慎,是以第一时间没有动手,答道:“是什么消息?”
沈元景道:“听闻三年前,门主从重阳宫抱走了一个女婴,是也不是?”
林门主心里咯噔一下,不知眼前这人是敌是友,却又隐瞒不得,只能点头说道:“却有其事。难不成与你有关系?”李莫愁一时也忘了其他,侧耳倾听。
他早就想好说辞,冷然道:“她今年两岁多了罢?身形偏瘦,肤色白皙,面容生得好看,特别是一双眼睛,叫人一见难忘。而又性子冷淡,不爱笑,是也不是?”
林门主脸色大变,心道:“他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回头看了看弟子,李莫愁连忙摇头,小声道:“我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沈元景听得分明,心里暗笑道:“看来是唬住了。”这一番说辞,都是他由前世印象倒推而回。容貌好看面自不必说,终日不见阳光,如何会黑?每日只喝蜂蜜,哪能胖起来?所只见总是这三个大人,无有玩伴,孤僻一些,实属正常。
至于眼睛特别,就更有意思了,但凡是小孩,多会对外界带着几分好奇,眼睛成日东张西望,骨碌碌的转,看去自然比成人特别。
他自言自语道:“如此神似,看来真是邀月师姐的女儿。”林门主一怔,问道:“谁是邀月?”
他不答,又说:“这小女孩的父母是我一个仇家,我这一身的内伤,便是拜着夫妇二人所赐,还请门主将她交给我来处置。”
林门主前面听了他说“师姐”,半信半疑,现下又变成“仇家”,脸色一变,道:“我那徒儿沈先生都未见过,定然是认错了。无论如何,你深夜闯入活死人墓中,总是不对,还请离开。”终究是忌惮对方武功,不敢先动手。
沈元景好容易唬住,自然是要趁热打铁,哪里肯走,接着道:“门主觉着我认错了?那还请将那小姑娘抱过来一观,若不是,沈某道歉,转头离开;若是,就让我带走,如何?”
林门主心道:“听闻这人出手狠辣,若龙儿落入他手中,也不知能否得活。”自然不肯同意,道:“不过是你一家之言,无有证明,如何能信?再者,她乃是我活死人墓的弟子,岂可让你随意带走?”
沈元景道:“也是,不过我何须向你证明。她先是邀月与燕南天的女儿,后才是你古墓派的弟子,我要带她走,你拦不住。”
林门主一愣,心道:“我们何时成了‘古墓派’了?”继而心头泛起怒火,冷声道:“阁下要强抢了?倒是要领教高招了。”
说着推开一边的李莫愁,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又摆开架势,凝神以对。李莫愁却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不愿离开,正要开口说话,只听得一声轻笑。
沈元景单手往寒玉床一按,整个人飞了过来,看似轻盈,却又急又快。林门主不及再管李莫愁,双手使出天罗地网势,绵密无比,护住两人。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攻到眼前,右手随意一抹,将对手短时间打出的十几式破的干干净净,中指弯曲,拇指扣住一弹,一道劲风朝着李莫愁激射而出。
林门主脸色大变,便要相救,已来不及,不由得肝胆俱裂,只听一声“哎哟”,李莫愁捂着额头,泪眼汪汪。
她忙拉下李莫愁的手,仔细看去,除了额头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浅浅红痕,其他并无异样,这才舒了口气。转身一看,对方已经回到原位,如同从未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