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正阳回大栅栏的路上还倍高兴呢，在买熟食的时候，往书包里掏钱的，才拍大腿懊悔死了。当时跟李厂长耍心机的时候那是一个痛快，现在想想亏大发了。买拖拉机一共需要四万二千块钱，可村里只有三万五，自己这不是倒贴了七千块钱嘛。大队哪里有钱给他，抵东西？大队也就那几张破桌子烂椅子，能值什么钱，粮食倒是有点呢，你敢动吗。

想了半天，他也释怀了，这不是自己第一做亏本生意了，上次师父从自己那里拿走了瓷罐还没还了，问他要了几次了，结果老头都将话题岔开了，还说什么师父帮你保管着，师父见老祖宗的时候不都是你的了，看来东西是要不回来了。

岳正阳提着卤菜，进了大杂院，秦朗他妈李桂花正在厨房做饭了，岳正阳打了一声招呼“婶，做饭呢，哎吆红烧排骨，真香啊！”

李桂花听有人说，看都没看回话“哎，是……”话刚说出口，抬眼一看是岳正阳，她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这岳家老三不是下乡了吗，怎么回来了。

“哎呀，是老三啊，你不是下乡了吗？怎么回来了？哦，我知道了，乡下一定很苦吧，你是逃回来的？”

嗨，这什么人啊，什么事到她嘴里准没有好话，岳正阳刚还蛮好的心情一下就没了，就像雷阵雨一样。这时，正好对门的牛大妈出来了，她看到岳正阳立马笑起来了。也难怪，自从岳正阳父母去世，牛大妈可没少帮衬他们家，家里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就连牛大、牛二小时候都说自己不是他妈生的，岳老三才是。

“我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了，原来是三儿回来了，来，来来，上家里坐坐。”

“牛大妈一个人在家呢，大爷呢？”

跟着牛大妈进了家，见桌子上就一碗稀饭和一盘咸菜，这稀饭肯定是早上剩下的。牛大妈给岳正阳倒了杯水说道“你大爷啊出去有点事去了。”

“好长时间没回来，大哥二哥现在怎么样了？”

“都挺好的，老大媳妇人也好，家里也过的和和美美的，现在就是老二了……”

岳正阳听着这意思二哥有什么事似的，“二哥他出了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牛大妈揉了揉眼睛说道“就是老二谈了一个对象，人家家里都说了条件了。”

“什么条件？”

“什么这自行车要买的，缝纫机总得有吧，还有什么收音机也要买，你说买那玩意呢能干嘛用，不能吃不能穿的。还有要给女方买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对了，还要买手表，你说说，她姑娘家又不是国家干部，要手表有什么用？在我看啊，就提出买一身衣服还像那么回事。”

岳正阳暗暗咋舌，十几年前结婚哪有这么多置办，买个毛巾脸盆牙膏牙刷茶缸，做个新被面也就差不多齐活了。亲友来了，有送脸盆的，有送痰盂的，有送镜面框子，就连搪瓷缸子你能收到十几个。

“这不，你大爷他去他兄弟家去借钱去了，早上去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岳正阳看着牛大妈浑浊的眼睛，白眼球有点发黄，两眼无神。唉，不知不觉牛大妈都老了，小时候在她们家蹭饭吃的场景在岳正阳的脑海里回放，有时候大爷爷出门去了，他就寄宿在牛大妈家，和牛大哥二哥挤在一起。有一次牛大妈还当他的家长去了趟学校，想起来那时候穷，没得吃，但是依然过的很快乐，也许少年真的不知愁滋味吧！

岳正阳从书包里捣鼓出一沓钞票出来“大妈，我这有一千块钱，您先拿好，不够您回头再从我这拿。您让大爷也别出去借钱去了，这年头钱也不好借，有时候啊，钱没借到还被人数落一顿，咱范不着上赶着受那气。”

看着岳正阳把一沓钞票按在她手里，牛大妈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滚，带着一声哭腔说道“三儿，大妈怎么好拿你的钱呢，你爸妈去世的早，你一个人带着你大爷爷也不容易，自己攒着钱把人家红英姑娘娶回来，大妈就很为你高兴了，这钱啊，你还是拿回去吧，有这份心意也算你小时候大妈没白疼你。”

说着牛大妈就把钱往岳正阳手里推。

“大妈，您把我当外人了不是，就像您说的，我爸妈去世的早，您啊没少照顾我，就像我亲妈一样，这二哥就是我亲二哥，二哥结婚了，做兄弟的总得帮帮手对吧。再说了，娶老婆的钱我早就准备好了，您放心吧，这媳妇跑不了。”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那……那大妈就谢谢你了，等有钱了，大妈一定先还你。等你二哥结婚了，你一定来喝喜酒啊。”

“哎吆，大妈，那肯定必须到啊，这么热闹的事怎么少的了我，到时候，需要什么您尽管支一声。”

“就这，你已经把你大妈最大的忙了，到时候你带嘴就成，要不到时候把你未来媳妇也带来。”

“成啊，到时候一定到，大妈我不和您聊了，我时间紧，我先去看我爷爷去了。”

说着岳正阳就向牛大妈告辞，向后院走去。

“三儿，你甭回去了，你大爷爷不在家。”

听大爷爷不在家，岳正阳有些奇怪了，这个点应该回来吃饭了啊，是不是去红星大酒店了，不会，自己不在那了，想来大爷爷不会去的。

“你去前面那个胡同看看吧，有可能在金老爷子那也说不定呢。”

“哎，那我去师父那看看，回见了您。”说完岳正阳又匆匆向外面走去。

“嗨，你这调皮孩子。”看着岳正阳摇头晃脑的出去了，牛大妈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小时候吧岳正阳虽然调皮了点但懂事，行事有点乖张但从来不欺负弱小，人也热心，喜欢帮助别人。上次老二这间房子还是三儿帮忙的，那后院的小谭就是岳正阳捡回来的，现在一家都住进了，再到今天她手里的一千块钱，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那个什么话来着，对了，是行侠仗义，对，就是行侠仗义。

看着岳正阳远去的身影，再看看手里厚厚一打钞票，牛大妈想着等牛大爷回来了，晚上给岳正阳大爷爷他说一声，拿了人家小孩钱，总得和人家大人说一声吧。

晚上牛大爷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一个亲戚也没借到钱，再看到牛大妈手里的一千块钱，直接感叹患难见真情，远亲不如近邻啊。老两口躺在被窝一直到半夜都说着岳正阳的好，这是岳正阳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