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0年代，真正在古玩市场买古玩的还真不多，那些逛古玩市场的有的是买点花瓶回家装饰装饰。也有的就纯粹喜欢热闹瞎逛。

像岳正阳和马卫都这样收藏的人不是太多，像岳正阳这样大量收购的就更少，因为他们口袋里没有岳正阳这么丰满。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期，古玩市场里面堆积着大量“查抄退赔”的东西。

所谓“查抄退赔”，就是在那场浩劫中所遗留下来的文物，这个时候很多人已经没机会领回去了，可是也不能老放着占地方，所以就有人拿出来卖。

因为大量的“查抄退赔”冲入市场，原本还卖得上价的老物件，一下又惨淡了许多。

像“查抄退赔”这样一大堆老物件也就卖个几十块，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捡漏的这个词。

满地都是漏，你只要买就是捡漏。

而这个时期的岳正阳和马卫都就在这个古玩市场的找过大漏呢。

今年是马卫都婚后第二年。

八三年春，马卫都经同事介绍，与贾红薇相识。

贾红薇比马卫都小一岁，也是京城人，在文化部门工作，和马卫都一样，也是一名文学爱好者。

两人第一次在北海公园见面，这两人也算是一见钟情吧。

贾红薇见马卫都个子瘦高，系着咖啡色围巾，把自己的小眼塌鼻遮挡住了，完全一副标准文艺青年的模样，贾红薇就认定马卫都是自己今生要找的人。

而贾红薇娇小玲珑，说话轻声细语，也给马卫都留下了美好印象。

首次约会，两人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要说马卫都的速度那真是一个快，哪有后世那样，恋爱五六年，订婚又是三四年，最后因为彩礼分手了。

而我们的马卫都和贾红薇，在确定恋爱的同年十月就在北京组建家庭。

婚后，马卫都害怕贾红薇不喜欢这些老物件，就将淘来的坛坛罐罐、废铜烂铁，全部搬进了自己家的阁楼里，并且上了锁。

有一次马卫都偷偷的躲进阁楼，用毛巾擦擦这个瓷瓶，用刷子刷刷那个罐子，心中欢喜不已却忘记了吃饭。

当贾红薇在阁楼找到马卫都时，心中自然有点生气，这才刚结婚不久就把她这个新婚燕尔的小媳妇放在一边了。

“马卫都，你这些破烂儿真有那么宝贝吗？”

“那当然！”马卫都声音干脆响亮。

听到马卫都这话，贾红薇心中就有点不悦了。

此刻马卫都还沉浸在这些古玩的喜悦之中，哪里注意到贾红薇的心情。

“别小看这些破烂儿，兴许一个花瓶顶咱俩一年工资。”

贾红薇哪里相信马卫都在这里吹牛，所以不以为然。

贾红薇把两人好不容易攒了一千六百块钱交给马卫都，让他去王府井百货大楼买台彩电。

谁知马卫都拿着钱和岳正阳一起去了古玩市场，在去古玩市场路上，路过王府井附近一家信托商店时，被里面的一组四扇屏吸引了目光。

就见这四扇屏内镶钧瓷，造型典雅古朴，马卫都认定是宋代的古董。

马卫都抢先于岳正阳一步，就跟信托商店经理砍价，硬是从四千块钱砍到了一千六百块，然后也不顾岳正阳了，乐颠颠地将四扇屏扛回了家。

看着远去的马卫都摇摇头，心中暗叹不已，这马卫都当真好运气。

马卫都一进家门，他媳妇贾红薇就问他了。

“马卫都，你肩上扛的什么？我让你买的彩电呢？”

听见老婆的问话，马卫都这才想起来，买彩电的钱都被他拿去买四扇屏了。

马卫都小心翼翼地将四扇屏放到沙发上，一只手扶着四扇屏，一只手挠着头，笑眯眯地说“彩电有什么好的，还浪费电，你这组四扇屏可比彩电值钱多了。”

什么？

买彩电的钱，马卫都竟然拿来买这些破烂了？

贾红薇此刻被马卫都气着了。

她觉得马卫都做事怎么这样不靠谱？

那可是两人的全部积蓄啊！

贾红薇愤怒了，抄起八仙桌旁的木凳就要砸向布满油污的四扇屏。

马卫都见自己媳妇动真格的了，立马上前拦腰将贾红薇抱住了。

“唉哟～我的姑奶奶哦，您这可是要我的命啊！您真要砸，就先打我一顿。”

马卫都奋力夺下妻子手里的木凳后，迅速的将四扇屏锁进了阁楼里。

而此刻的贾红薇坐在沙发上伤心啜泣，无论马卫都怎么告罪求饶，都不带搭理马卫都的。

一个礼拜后，贾红薇也算是想明白了。马卫都一不抽烟，二不馋酒，就这么一个破烂儿爱好，也就原谅他了。

不过原谅不代表纵容，贾红薇还是担心再胡乱买这些破烂儿，所以贾红薇要求马卫都把每个月的工资如数上交。

看看心爱的古玩，再看看刚进门的媳妇，马卫都为了夫妻和睦，马也就“委屈求全”答应了。

如此一来，比一般工人工资还高的马卫都，裤兜里只有不到五块钱的零花钱。

每每马卫都看见好玩意，口袋里又没有钱，就到岳正阳面前哭诉。

岳正阳看到马卫都像小怨妇一样叨叨个不停，听得烦了，就从自己兜里掏钱给了马卫都。

虽然马卫都每次都到岳正阳这里打秋风，但是马卫都回家都会用一个本子，把从岳正阳这里借的钱记在小本本里面。

这不，马卫都又来了。

“三哥，这个哥们手头又紧了，能不能……”

马卫都舔着脸憨憨一笑，对着岳正阳说道。

看到马卫都这种憨厚老实又厚颜无耻的样子，实在是发不起牢骚来。

“卫都啊，不是哥们儿不给你钱。这点钱在哥们儿面前都不是个事。不过哥们要说你两句，你要是不爱听呢，哥们就什么也不说了。”

想从岳正阳这里借到钱，马卫都自然是“愿意”听岳正阳几句教导的。

“三哥您说吧，哥们听着呢。”

见马卫都没有露出不情愿的样子，岳正阳这才对马卫都说道。

“卫都，你这样一直往家里买这些古玩，你媳妇不说才怪呢。不要说是你媳妇呢，要是我连五块钱都不给你。”

“三哥，您这话说的，好像哥们儿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对岳正阳的这话，马卫都有点不敢苟同，发出微弱的哀怨之声。

“嘿，卫都，你还别不高兴。你看看你那些收藏，有的没的一大堆，能有个好嘛？你再看三哥我，收藏不比你少吧，手里钱却比你多得多吧？”

听岳正阳这么说，马卫都不服气的说道。

“三哥，那是您有酒楼好不好，这么大个酒楼给你挣钱，你当然不缺钱了。哪像哥们我，只能拿死工资了。”

要知道，马卫都当初看到岳正阳能找人帮自己换工作，可是对岳正阳说了好多好话呢。

这才几年啊，他又对这份工作不满意了。

“你那是看的表象好不好，三哥我都是把好的玩意自己收藏了，那些一般的玩意都拿出去卖给那些喜欢这些老玩意的人了。只有这样有益的循环，才是真正的良性收藏。不然哪天你和小薇离婚了，可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啊！”

听见岳正阳这么一番话，马卫都的脑袋豁然开朗。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三哥，得亏你提醒我了。”

马卫都一拍桌子，兴奋的对岳正阳说道。

“嘿，嘿，你小心我的紫檀的桌子。”

“不好意思，三哥，哥们这是太高兴了。”

“要我说，你是舍本逐末了。你当初不就干了一段时间倒卖的事了，怎么到现在反而不如以前了。”

“是是，三哥说的是……不过，三哥今天你可要江湖救急啊！哥们我看上一件好玩意，要是去迟了，说不定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这次要多少？”

“三百……不，五百。哥们我怕带少了拿不下来啊。”

“别三百五百的，这里一千块钱拿去吧。”

岳正阳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沓钞票，放在桌子上。

马卫都拿起桌子上的钞票，头也不回就向门外冲出去，人出了门外，声音才飘进来。

“谢了，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