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华堂内,慕容静合着眸子,丫鬟跪在地上为她拂下毡靴上的雪,另一人则是熟练的为她解下斗篷。
洛松饮下一杯热茶,身子添了几分暖意,却总觉得屋里少了几分气息。
慕容静也有所察觉,随口问道:“小姐呢?”
谁知那丫鬟竟是吓得用了猛力,一下子扯疼了慕容静。
“奴婢……奴婢该死!”
彩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不敢说话。
慕容静当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这眼神也是在这百口人的大院里淬炼过的,彩月这一番反应下来,她便觉出了不对劲。
“小姐去哪了?你说,我饶你无罪。”
却是洛松先开了口,慕容静闻言几不可见地皱了眉头,本来想替星月遮掩过去,如今却是难了。
希望这孩子只是偷跑出去贪玩罢了。
彩月欲哭无泪,这一天是怎么了!先是被二小姐严厉逼问,又是大小姐,现在竟然老爷也如此!可她是万万不能把大小姐去了哪说出来的……
洛松见这下人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便有几分恼怒,刚要发作,却从门外走进两道身影。
为首的少女火红色的衣裳裹在雪白的披风里,揭下连帽,乌黑的青丝及腰,几缕编发拢住两边碎发,合在脑后,用飘摇的红丝束起。
“见过二叔,二婶。”
洛禾乖乖巧巧地行礼问候。
慕容静眉毛一跳,这丫头怎的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为何,看着少女笑盈盈的样子,她竟生出了几分不安。
相比之下,洛松倒是反应快极了,态度也是十分热切,“是阿禾来了,来人,快将我与夫人带回来的点心呈上来!”
慕容静也陪上笑容,乐呵呵地应道:“是啊,这可是你星月姐姐最爱的点心,生意又十分火爆,一般可是买不到呢。”
洛禾道谢,入座后,将做的小巧精致的酥饼放入口中,果真是入口即化,还余下淡淡香气,美味极了。
“星月姐姐……不在吗?”洛禾神色有些怪异,这句话倒更像是某种试探。
慕容静不知道洛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不好轻易作答。可洛松是个直接的,他见仍跪在地上的彩月默不作声,便知道女儿一定是偷跑出去了,早已习惯,再说只是小女孩贪玩罢了,也无伤大雅,于是便挥挥袖子说道:“哪像阿禾你如此乖巧,那丫头早不知道去哪玩耍了!”
红衣少女眸子闪了闪,捏着点心的手一颤,那酥饼本就酥脆,这一波动,竟是直接碎了开来。
桐儿见状,连忙俯下身子去打扫干净。
洛禾有些慌乱地道歉:“给二叔二婶添麻烦了。”
洛松巴不得多与洛禾亲近几分,好在他那个油盐不进的大哥面前帮他美言几句,于是便大气地摆摆手,“无事,让下人们来收拾就好。”
洛禾感激地垂首,掩盖住神色的不知所措。
慕容静见洛禾这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丫头肚子里肯定又装了什么坏水!
刚要呼唤彩月逼问一番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边洛禾却径直开了口。
“外面现在有一则荒谬话,我原本听了心里是不屑一顾的,深知那绝不是事实,可……”
洛禾面露为难之色。
洛松爽朗地大笑两声,想着又是哪个女儿家或者男郎的心思罢了,一时竟好奇了起来,“阿禾不妨说说,是怎样的荒谬话?”
洛禾放在桌上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又再次握紧,眉头紧皱不松。
“罢了,一定只是那些人胡说八道,二叔还是别听的好。”
被洛禾这一激,洛松反倒是升起了几分非知道不可的意思,竟还在追问,“阿禾大胆说便是,二叔也就是当听个乐子罢了,绝不外传!”
洛禾垂着脸,嘴角斜起一丝弧度。
二叔二婶当然是不想外传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她抬头,面上委屈极了:“外面说星月姐姐带人闯了……闯了红裳院,我晓得星月姐姐只是贪玩了些,却是做不出这等出格之事的,便与他们反驳,还信誓旦旦地说姐姐一定在家里呢,谁知……”洛禾声音越说越小,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洛星月根本不在家。
洛松听到“红裳院”一词,面色一黑。
待洛禾话毕,自己也转了过弯来,他也是男人,还能不知道红裳院那地方是做什么肮脏生意的?
慕容静刚落下的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她就知道!这丫头一出现,定没有好事!
“怎么会呢!”慕容静快步走到洛松身边,抚上洛松略带肥硕的肩膀,指法娴熟地宽慰道:“老爷可别像阿禾一般,听信了这等不切实的谣言,污了咱们女儿的名声。”
竟是没有丝毫慌乱,仿佛坐实了这等传言虚假一般,洛禾简直都要佩服慕容静了,相比自己这个凡事都外露于面的二叔,如慕容静这般面不改色的,才是真的难对付。
“是啊二叔。”洛禾再加一把火,“虽然姐姐不在家,却是更有可能去丞相府,或董府了,二叔应当相信姐姐才是。”
慕容静面色不虞地看了洛禾一眼,真是想把这小贱人的嘴巴给糊起来!却也是打心底里信了几分,星月这蠢丫头一定是被洛禾坑进了红裳院,不自觉间暗自焦灼了起来。
洛松这次却是多了个心思,他忽然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彩月,语气狠厉:“你说,小姐到底去哪了?”
彩月狠狠抖了一下,许久后,才慢慢抬头看向上面的三位主子。
却是先看的洛禾。
只因这个当了自己不到一日的主子,在她那包裹中夹了一张纸条。
良禽择木而栖。
她又何尝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彩月颤巍巍地看了洛禾一眼,那座上的红衣女子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她,却是微微转了转洁白手腕上悬着的白玉手镯。
在只有她能看到的方向。
彩月咬咬唇,这一日里受过的委屈尽数翻涌上来,为什么,出身低微她认了!她只是想本本分分地做一个下人,可大小姐和孟嬷嬷却非要她去监视二小姐,可人人都知道二小姐是个不好惹的,她们分明就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彩月早已血迹斑斑的双手用力地扣着地面,她缓缓转头,看向洛松和慕容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