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帝眯起了眼睛,反问道:“刺客?”
萧承泽点头称是,“儿臣怕这刺客渗透到父皇身边,趁今日人多眼杂之时作乱,却又怕污了父皇的耳,实在矛盾不已,这才来迟了。”
“天子脚下公然作乱,简直无法无天!”
景明帝没有说话,却听一阵略显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董侍郎大踏步地走出客席,“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承泽身边,愤懑不已道,“还请圣上严惩不贷,还宁王殿下一个公道,也增这盛世一番安稳!”
“微臣恳请圣上查明真相,还安阳城一份和平!”
“臣,附议!”
一时间众臣子趋之若鹜,纷纷附议,声势宏大之极。
景明帝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意味不明地问了句:“可有捉到刺客?”
萧承泽应道:“捉到了,当时儿臣的侍卫为了护住儿臣,与那些刺客同归于尽,还是多亏了钟家怀生兄弟恰好路过,才将昏迷的儿臣带了出来。”
洛禾看了一眼钟怀生,后者恍然大悟,她收回视线,默不作声。
“钟家?”景明帝陷入了回忆,努力思索着。
是了,是他继位那年被查出贪污的钟家,自那以后,钟家家主便不再过问政事。
如今却巧合,竟是他的儿子救了老二。
钟怀生见无法躲避过去,便站了出来,“殿下严重了,救殿下的功劳自然是为此殉职的侍卫所享,草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
他想明白了,为何萧承泽会给他下帖子,原来是缺一个见证人。
“那你可还记得,那些刺客有何特征?”景明帝免了钟怀生的礼,问道。
钟怀生眉间拧在一起,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陛下恕罪,当夜光线昏暗,那些人又都黑衣蒙面,草民记不清了。”
“萧承泽。“却是一直作看戏姿态的墨衫少年开了口,众人被这略带几分轻佻的声音吸引过去,只见他细长的眸子半眯着,薄唇染血一般的红,修长如玉的手撑在桌子上,语气里带着几分酣睡方起的慵懒,“你是个机灵的,总不会像他一般头脑简单。”
在座的诸位女儿家先是被那邪气的声音吸引,而后看到那声音的主人时,一个个的早已羞红了脸,早就听说远安侯虽然纨绔不堪,却是顶了张极好的容貌,故而在京门闺女圈里的名声只增不减,今日一见,果然是惊艳四方。
“侯爷这是何意?”萧承泽当众点名,也是愣了一下。
谢南朝仔细地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起身向他走去,轻哼一声,“自然是夸你了。”
萧承泽眉间发紧,略加思索,试探地问道:“承泽事后派人将那几个刺客的尸体带了回来,只等承交大理寺,不知这样做可否配得起侯爷的谬赞?”
谢南朝不看他,却是悠悠地向景明帝行了个礼。
洛禾嘴角微抽,她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敢这般不端正地行礼。
只听他开口说道:“既然宁王都这样说了,圣上不妨传上这大理寺来现场勘探,早日找出这暗中贼人,也好圆诸位古道心肠的大臣们一份心愿。”
这……满席臣子哑口无言。
寿宴之上传大理寺断案?可真是闻所未闻!
尤其是固守陈规的老臣们更是惊得胡须飞扬,语气震颤:“传闻中说侯爷枉顾礼法,臣等还以为是什么人妄图污了侯爷的名声,今日看来,却是并无虚言!如此与天下同贺之日,岂能让圣上面见那些污秽之人!”
谢南朝低笑一声,睫毛垂在皙白的脸庞上,如月光般洒下阴影,他只低头凝视着腰上别的那把匕首,尾音拖得很长,“你呢,萧承泽?莫非也像这些老顽固一般,将这些个礼节看的比圣上的安危还要重要?”
“你你你!”老臣子指着谢南朝的手不住地颤抖,却是无话可说,只得愤愤然地一摆袖子,暗自里喘着粗气。
萧承泽哑了哑嗓子,父皇是相信大理寺的,他本想点到为止,接下来交给大理寺就好,可如今谢南朝却是将他逼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罢了。”
一声叹息后,景明帝睁开眼睛,语气浑浊。
“苏福,宣大理寺少卿,老二,你将那些贼人带上来。”
满座震惊,圣上竟真的要在寿宴上查案?
苏福抖了抖手中拂尘,低眉顺眼,对于景明帝的选择没有一丝讶异。
稍些时候,众人便见着了十分倒胃口的场面。
只见五具尸体上覆盖白布,直挺挺地躺在大殿中央,那被谢南朝叫做老顽固的老臣早已坐到了最内侧,面色铁青。
年轻的女儿家哪见过这种惊骇的场面,纷纷躲到了胆大之人的身后,却也因着心里的几分好奇悄悄探出了眼神。
谢南朝见怪不怪地立在一旁,朝兢兢战战的大理寺少卿路元青扫过去一个眼神,后者微弓着身,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还是走上了前。
心里却是慌得打鼓,今日他也是在席的,本来享着这玉盘珍馐,赏着场中才艺好不快活,结果这一不留神,自己竟成了被观看的那个。
更何况今日涉及这事的一个是宁王,一个是远安侯,单个的他都惹不起,更别说是一起了,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心下这般埋怨着,面上还是定了定,招过助手来便掀开了那尸体上的白布,翻看几下,不知看到了什么,竟是刷的一下变了脸色。
路元青与助手相视,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见二人许久没有动静,萧承泽颇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也看到了两人掀开的那处地方,整个人惊得后退几步,喃喃道:“这不可能!”
“发生了何事?”
“父……父皇!”萧承泽再次下跪,“儿臣……儿臣不敢胡言乱语!”
路元青眼皮一跳,果然,下一刻便听到天子威严的声音。
“路少卿,你说!”
“这……”路元青先下了跪,才附身禀报道,“微臣在贼人的身上发现了一处刺青。”
“刺青?”众人疑惑不已,只是一处刺青罢了,为何会令宁王殿下如此惶恐?
却听路元青吸了口凉气续上了话。
“是大虞国将士纹在手臂上的‘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