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说完这番话后便离去了,只留无力的李素一人瘫软在地,双手紧紧扣在头上,一双眸子里满是愕人的红血丝,他瞳孔剧烈收缩着,干涸出裂缝的嘴唇张张合合,来回嘟囔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怎会败在洛禾手里?
他是谁,他是李素!在这安阳城中谁不得给他李家几分薄面!可洛禾呢,她不过是洛擎的女儿,圣上本来就有打压洛擎之意,她到底是借着谁的势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恍惚间,李素竟从心底里对洛禾生出了几分畏惧感。
洛禾……她到底是什么人?
大虞国,阳春三月。
正是春意盎然的季节,紫藤花开始从盘绕在木桩上的根茎中冒出嫩芽,极具生命力地,占据了一方天地。一片阴影打下来,让人有些压抑。
平静的夕阳下,众人伴着被染成血色的一角天空议论纷纷,有人大声叫好,有人如释重负。
圣上传喻,李家家主,当朝户部尚书,贪污运往岭南要地的军饷,罪不可恕,故李毓,斩立决,李家直系亲属,一律发配岭南充军。
而李家嫡子李素,因涉嫌杀害董侍郎之女,身盖一条人命,执以绞刑。
此番圣旨一下,安阳城内骚动不已,作为安阳城十年根基的李家轰然倒塌,李家家财纷纷充入国库,可这安阳城的局势到底是变了。
许多本来在李家的挤压下无从生存的商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大抵是想同当年的李家一样,一跃成为这安阳城首屈一指的商户,在这京城横着走。
只是倒也十分怪异,虽然没了李家这个大头,但是总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铺子在各行业遥遥领先,却又不报团,分散得很。
许久都没有看到能当做下一个李家来扶植的字号,景明帝有些头疼。
“啪”的一声,景明帝甩下手中奏折,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这些个零散的商铺虽然势头好,可是一个个地却仿佛商量好了一般,胸无大志,竟然连他令人暗中许诺的朝中重职都不要!真是猪油蒙了心,蠢得很!
有些浑浊的眼睛微微张开,景明帝忍不住轻咳几声,咳声带着几分藕断丝连的感觉,像是有什么病症。
唉,难道,让这温家入驻京城,是命中注定之事?
御花园内,两道修长身影并肩而立,一人身着紫色蟒袍,头戴绣七珠玉冠,另一人看起来则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剑眉下一双含情眼,浑身不带一丝厉色。
“那个温珩,你可有联系到?”
听到萧承泽发问,慕容青和这才想起来,那天回朝宴后萧承泽便命自己暗地里去与温珩牵线,只是自己忙于家事,心里又乱糟糟的,竟是将这件事给忘了。
有些惭愧地低了低头,慕容青和回道:“没有,臣最近在安抚贱内,分不出身。”
从慕容青和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责备之意,萧承泽微微蹙眉。
是了,他在对付李家时,的确没有顾忌李家与慕容家的裙带关系,慕容青和的态度在他预料之中。
想到慕容家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用的,萧承泽拍了拍慕容青和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李毓与李素这次是太过莽撞了,本王保不住,只能舍弃,青和,你也不想想,就算这次本王替李素遮盖住了那件事,李毓贪墨军饷在先,难道他李素作为李毓的嫡子,能有活路?”
“能将李念昔为你保下来,已经是本王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慕容青和长叹一声,他知道萧承泽说的都是事实,可是,萧承泽这番过河拆桥的行为,着实是让他有些看不过去。
见慕容青和仍是一副闷样,萧承泽也不勉强他了,便说道:“如此,温家的事我会交给别人去做,你先好好休息吧。”
闻言,慕容青和反应了半晌,才想起来谢恩,谢恩过后,便出宫去了。
萧承泽看着慕容青和离去的背影,眸色深深。
却在这时,自身边草丛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承泽当下便十分警惕地大喝道:“什么人?”
心里却是剧烈跳动着,方才他与慕容青和谈的话,说深不深,说浅却也不浅。
总归是不能让人听到的。
正欲走过去一探究竟,萧承泽却看到自那刚刚生出绿芽的草丛里慢悠悠探出了一刻圆脑袋。
多少沾上了些碎草叶,南襄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丝,面色微红地走了出来。
“见过宁王殿下。”
南襄规矩行礼,可视线却总是悄悄看向萧承泽。
萧承泽慢慢松开握紧的拳头,这个女孩他认识,是宴会上献舞的东陵国公主。
名字,倒是不记得了。
“公主不必多礼。”十分客气地虚扶一把,萧承泽又回到了谦谦君子的模样。
所以南襄一抬起头,撞入眼底的便是一张好看到过分的脸,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特别是一双眼睛里,此刻全是自己。
南襄有些痴痴的,红了脸。
萧承泽见状,伸手探上了南襄的额头,倒也知礼,并没有碰到,只是虚探一下,问道:“公主脸似乎有些红,可是对这大虞国的环境有些不适应,生病了?”
感受到隔空传来的温度,南襄的心跳的有些快,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没……没有……”
连连摆手,南襄仓皇后退,一溜烟逃了开来。
萧承泽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看到南襄仓皇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亮色,萧承泽脸上玩味地笑着。
这东陵国公主,还真是有趣。
南襄直到跑回了寝宫,这才缓了过来。
只是手上还是一副小女儿作态,有些紧张地绞着袖子,南襄又想起来那个陌生男人探过来的手,脸上又有些发烫。
从小到大,除了太子哥哥,还从未有人离她这样近过……
当日宴会上,她便被那宁王一副正派作风吸引去了目光,后来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来。今日在御花园闲逛,听到声音十分像他,不知怎么的,就走了过去。
待看到那人真的是他时,又不敢出来见面了。
直到他喊自己……
将门弃女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