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醒醒！”

洛禾迷蒙中仿佛听到了谢南朝的呼喊声，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动弹不得。

“好……累……”

感受到身旁暖暖的，洛禾下意识地往里拱了拱，口中喃喃自语，就是醒不过来，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梦魇一般。

“阿禾！别睡！”

谢南朝看着往自己怀里钻的洛禾，本应该爱怜地将她抱紧，可此刻眉头却紧紧地皱在一起，“阿禾，你快醒过来，我很想你，很担心你，你是我的妻子，我们还没有成婚，还没有相伴一生，你怎么舍得离我而去？！”

感受到洛禾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谢南朝慌了。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担忧。

他是追着巫蛮族人的踪迹来的，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洛禾，而且洛禾中了蛊毒。

“侯爷……小姐她中了噬心蛊……”

桐儿在一旁看的焦心，万般纠结之下，还是说出了事实。

谢南朝一个眼神看过来，仿佛带了什么质疑的意味，桐儿心里有所隐瞒，被这眼神吓得心神一颤，连忙跪了下来。

“打住。”

谢南朝不再看桐儿，而是抱起了洛禾，轻声说道：“你是阿禾的丫鬟，若是你想清楚了，我更希望你能亲口对她说，而不是由我来说。”

桐儿默了默，暗暗攥紧了拳头，垂下眸子，隐藏着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了。”

经过慕容青和时，谢南朝看了他一眼，想到洛禾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和慕容青和有着扯不断的关系，谢南朝心里便蹭的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知道了自己对阿禾做过的事情，心里就别再存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怒气，谢南朝语气有些沉重，仿佛夏天的惊雷一般，轰隆一声降在慕容青和头上，惊醒梦中人。

慕容青和蓦地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古井无波，毫无神色，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随着谢南朝离去的洛禾。

刚刚的回忆真的像一场梦一样。

不，不一样，若是真的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可惜了，那一切都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他的确通过不光彩的手段获得了慕容弃的认可，得到了这慕容家嫡子的尊贵地位，而那件事情的受害者，刚好是洛禾。

是他亲手杀害了对于洛禾来说最重要的人，她的娘亲，她唯一的亲人。

他罪大恶极。

尤其是在杀了洛禾娘亲之后，因为他，自己的娘亲，还有那个陌生的女人，也都因为自己而死。

这也是他后来才知道的，董氏的死，怎会是慕容府传的那般难产而死，更不用说是什么疾病，这个可怜的妇人，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丈夫一心不在自己身上，自己又没有什么倚仗，这才郁郁寡欢而终吧，亦或者说，她的死，是慕容弃的安排。

当年，他被认为慕容家唯一嫡子，名头上是慕容夫人董氏难产时用性命保住的孩子，只不过因为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不得已才对外隐瞒了身份，希望借此来换取平安长大的福分，然后他回到慕容府认祖归宗的那一年，便是他可以露面的时刻。

那时候，他还天真的以为既然慕容府原来的夫人已经不在了，那他的娘亲是不是可以在这慕容府当主人，就不用像之前那样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了。

可是他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不久后，娘亲就突发重病，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地离开了人世，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可惜，为什么娘亲没有这个福分，没有这个机会和自己一同享受衣食不缺的日子，不能让自己好好的孝敬娘亲。

后来，等他长大了，见识过大宅院里那些弯弯绕绕之后，他才想明白，娘亲存在一天，他不是真正慕容家嫡子这件事就多着一分被发现的风险。

万一娘亲破釜沉舟，拿此事来要挟慕容弃，而慕容弃又最为在乎名声，定当是要被拿捏几分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娘亲还没有想到用这件事来兴起风浪之前，就将一切风险扼杀在摇篮中。

是了，慕容弃怎么会允许一个地位低贱的民间女子做这尊贵的慕容夫人呢？

只可惜当时自己年龄尚小，根本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更别说采取补救措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的生命痕迹一点一点的流逝。

手指微微动弹，慕容青和缓缓回过神来。

忽然觉得，这一生，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眼前横着自己刺死李念昔的那柄长剑，上面还挂着丝丝血迹。

心里一片空白，大脑更是麻木的发慌，慕容青和机械地拿起了那柄长剑，横在了脖子上。

洛禾……若是现在以命偿命的话，你大概是能原谅我的吧？

这样也好，就再也不用被那个梦魇缠身了，说不定，能睡一个安稳觉呢。

想到这，慕容青和忽然有些想笑了，这就是即将解脱的轻松感吗？虽然再也没有办法看到她了，可是一想到自己与她的罪过这样便能够抵消了，慕容青和便有些心安，从未有过的心安。

只是，就在动手的前一刻，慕容青和猛地顿住了手，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的睁大。

不，他现在还不能死……

洛禾的目的不只是他，而是整个慕容家……

他现在要做的是在洛禾与慕容家之间做一个选择，若是选择了站在洛禾那边，那现在一死解千愁，未尝不可以，可是……就算再把他当做工具，慕容弃也有养他十几年的辛苦，他真的要如此无情，舍弃慕容家吗？

忽然有些胆怯了，慕容青和手腕一松，长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

到底他应该做出什么选择？

是还了洛禾的债，还是继续作为慕容家的傀儡而活？

时间慢慢流逝，心里仿佛终于有了答案，慕容青和缓缓起身，待走出洞口时，抬头望天，眼中已是一方清明，光亮的眸子看向乌云刚刚撤去的蓝天，若有所思，却又让人感觉，他已然不是刚刚那个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慕容青和了……

将门弃女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