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天气格外热。
檀兮在太阳底下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实在有点儿站不住了,脚跟酸死了,可能是身体晃了晃,导演终于注意到那边还站着一个喘气儿的,不,应该是蹲着一个。
“cut。”
导演伸了伸懒腰从监视器后面站起来,像是刚刚看见这边还躺着一位,(也就是檀兮伞下面这位),懒腰没伸完半眯的眼睛瞪得老圆。不知这位“躺兄”什么来头,原本一脸凶相的导爷面上竟然有些讪讪的,然后看见檀兮之后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什么救命稻草。檀兮还在想着如果写书的话这场景应该怎么描绘。结果她还没想出来战火已经烧到了她身上。
“怎么回事?现在场务这么不会做事的吗?都找的什么人,连个伞都打不好,能不能行?不能行给我滚蛋。”
导演虽然在骂着她,眼睛却一直小心地瞟向伞下面这位,敢情自己这是成了别人的替罪羊,看来地上这位有点来头,连这位以脾气火爆著称的朱导也忌惮三分。
副导演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殷勤地拧开瓶盖,无缝连接地在导演身边扇着扇子,陪着笑,“导儿,大热天的别生气,何必跟个场务置气呢,我这就让她走。”
“说你呢?怎么回事儿?连个伞都不会打?这一晃镜头里的光线被弄乱了知不知道?”
副导演冲着檀兮大嚷,不知道这个剧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骂一个人的时候不会看着当事人,副导演骂着她余光瞟着导演。他语气很凶但是声音却压得低低的,估计也是怕吵醒了地上这位。
檀兮困的时候特别懒。懒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被骂了都懒得还嘴。所以,此刻,檀兮打了个哈欠,然后没拿伞的手轻轻按着拿伞的手腕,有些无语地看着地上躺着的这“一坨”,要不是脚麻,她肯定会踢他几脚,当下却只能揉着发酸的手腕,低着头对这位爷说,
“导演喊cut了。”
剧组刚刚从上一个拍摄场地赶过来,这边的景是新搭的,布光一直有些问题,可能是为了调试,几个演员都带着妆在原地不敢动,虽然大家都算是静止状态,但像这位旁若无人地打着呼的可真是没有。小助理撑着伞手里的手机一直闪烁却不敢接听,小姑娘看着檀兮脖子上挂着的剧组通行证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符一样,把手机放地上抓住她的衣服,仰着脸求救,
“姐姐,姐姐,我有点急事儿,麻烦你帮我们季季撑会儿伞,就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就一会儿。“
小姑娘把“就一会儿”这几个字又强调了一遍,生怕檀兮拒绝。其实,檀兮真的很想拒绝,但是她被呼噜声传染,不自觉地张着嘴打了个哈欠,那句“我不是”压根儿没机会说出口,小姑娘已经把那把黑底粉红樱花瓣的遮阳伞塞进她手里自己则举着手机手机飞奔离开。
檀兮有个特别不好的毛病就是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况且,眼下的情况,她明显是想拒绝也没机会。哪怕一百个不愿意此刻也只好蹲在地上帮这位“季季“撑着伞。
许是因为太热,蝉的叫声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断断续续,檀兮半眯着眼看着地上的几只蚂蚁爬来爬去。
昨晚改剧本几乎一夜没睡,一大早又被制片人喊来救场,檀兮这一个上午都晕晕乎乎的。被导演一吼倒清醒了几分,心里没生气反而有些庆幸道,“终于可以‘滚’了。”
副导演苦着脸从房车里拿来端着一把紫砂壶又小跑着向着导演的凉棚里去,路过檀兮的时候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不关我事。“檀兮在心里嘀咕,顺便又打了个哈欠。
“谢谢你啊,姐姐。”刚刚那个小姑娘大汗淋漓地跑过来,说好的一会儿呢,都一个多小时了,檀兮腹诽。不过作为长辈,檀兮还是对小姑娘挤出一个自认为算作宽容的微笑。
小姑娘感激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地上那位动了动。小姑娘在她面前表演了一次堪比川剧的变脸。刚刚灿烂的笑容立即变成了哭脸。只见她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软语地拍拍他的脸,像是在哄小孩子,
“季季?季季?”
只见地上那位稍稍侧了侧身,眼皮都没抬,只是不满地撇撇嘴,手随意挥了挥,这手势不就是在赶苍蝇么?檀兮看着可怜巴巴的小姑娘不知怎么忽然正义感充脑,她把手里的伞一扔,伞柄正好拍在那位“季季”的脸上。
“没死就赶紧起来,导演早喊cut了。”
说完冲小姑娘一点头,小姑娘微张着嘴看着她。檀兮摆摆手,那意思就是不用谢,我替你教训她,可惜她没戴眼镜,不然一定可以看清姑娘的表情不是感激而是——惊恐。
“一个大男人比人家女孩子还娇气,让人家给你打伞?晒会儿怎么了?捂成个小白脸儿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檀兮甩了甩发酸的胳膊,转转脖子,没带走一片云彩,迈着接近于六亲不认的步伐,像传说中的大侠一样走了。
除了因为脚麻,她真的觉得自己像极了刚刚完成一番惩恶扬善的女侠。
季陈情乍一暴露在阳光下缓了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在前面一瘸一拐地离开。
他看着那道影子意味深长地问一边战战兢兢的助理。
“那谁呀?”
剧组会议室
“我进来了!”檀兮敲了门没人应,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进来。
屋子里没人,檀兮退出去看了看门上贴的剧组名字,确认自己没走错。
她围着屋里不知从哪个场地拖来的临时办公桌转了一圈。
桌子上像是一摞刚刚打印好的文件,还有淡淡的墨香,出于职业敏感,她往后退了几步以免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信息。
“呦,来啦?”
檀兮正在想着要不要先出去的时候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巧了,来人正是叫她来的那位。檀兮看见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却又踢到了地上的一包东西,挺硬的,应该是书或者纸张。她看了看四周,实在没什么可以坐的地方,便只好站着。
“顾笙,你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顾笙把手里抱着一个箱子,放在一边,腾出手来把一堆戏服抱走,总算腾出来一点地方,他指了指沙发上刚刚腾出来可以容下她一个屁股面积的空间。
“坐啊,怎么迟到了这么久?快一个小时了吧?”
顾笙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摸了摸面前的水壶,水已经凉了。
“不好意思,剧组条件有限,你现在还是喝普洱吗?我让人给你送来。”
顾笙拿起桌上的电话还没拨出去,檀兮摆摆手,
“别麻烦了,哪那么多讲究,白水就好了,我又不是没跟过剧组。“
顾笙一笑还是打给了秘书吩咐去买些小青柑,然后自己站起来把桌上的那摞文件放到檀兮面前的茶桌上,檀兮这才看清封面上的字,原来是剧本。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假了。”顾笙这个人无论在什么环境里都是绅士范儿十足,就算是在这间堆满了道具的临时办公室里举止姿态竟然也无可挑剔。此刻,他微微弯着腰,视线基本与她持平,檀兮不得不承认,气质真的不是可以随便学来的。他第二次说“不好意思”,檀兮一摊手,心道,“既然这么不好意思就不要麻烦我不就好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愿意当面说。
“说吧,到底什么事?”
刚刚举了将近一个小时的伞胳膊有些酸,檀兮不自觉地去揉了揉。
“手怎么了?”顾笙微微皱着眉毛问。
檀兮觉察到一片阴影覆盖下来,手上的动作一顿,接着便若无其事地放下。轻轻往旁边一躲,避开他伸出来的手,
“到底什么事?”
“具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剧本的问题,不然应该也不用麻烦你出场。”
顾笙见她有些拘谨便坐回到自己办公桌后面。
“不是有随组编剧吗?”
顾笙手上这个项目是一部电视剧,原著作者正是檀兮。檀兮只是出售了版权却并没有参与编剧的工作,按道理来说后面的拍摄跟她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檀兮,二十七岁,中文系高材生,作家(她自己不这么认为,毕竟这可是个高大上的词汇)。和顾笙的妹妹是大学舍友。
“我只是原著作者,版权已经卖给你们,你们怎么改编是你们的事,我已经收了钱签了合同,无权干涉你们的剧本拍摄。”
檀兮的手指上长了根倒刺,她手贱,总是喜欢扯。现在这间屋子里的气压有点不正常,于是,她又开始她最近的日常活动——手撕倒刺。
“你忘了合同里的附加条款了?在整部剧拍完之前,你可是要随叫随到的。”
顾笙一笑,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以檀兮对他的了解,他手下面那叠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资料肯定是当初签订的改编合同。真是不改奸商本色,也不愧是法国留学回来的,动不动就拿合同,还真是牢记契约精神。
“好吧,那编剧呢?”
“稍等。”顾笙看了看时间,拿起笔处理文件。
“顾总,青柑好了。”
秘书端着茶具进来,顾笙点了点头,示意秘书直接把茶递给檀兮。
“难为你了,跑了很久吧?”檀兮对着助理一笑,手碰到杯子却没有接过来而是看了看旁边的茶几。
秘书看了顾笙一眼,见顾笙正在翻手里的文件好像并没有注意这边的意思,便轻轻把杯子放到桌面上。顾笙虽然没有抬头余光却一直留意这边。一般来说茶水送过来的时候肯定是已经晾到温度适宜,檀兮面前这杯茶热气腾腾,要是在冬天的话用来暖手应该是不错。
顾笙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出去吧。”
秘书咬着嘴唇看了顾笙一眼,微低着头出去了。
“顾笙,顾老板,您这魅力还真是一如往昔。“
“吃醋了?“顾笙一笑。
檀兮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顾笙也不知是不是傻了竟然也跟着笑了。
“圆子马上就来了。”
圆子是编剧的笔名,签约在顾笙旗下,听说和顾家关系匪浅,檀兮有所耳闻,所以对这个人并不算完全陌生。
他话音未落,门外响起敲门声。
来的人正是圆子,檀兮见过两次。
“檀老师,您来了。”
檀兮“嗯”了一声,她和这位编剧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没有说过几句话,小姑娘眉清目秀,看起来应该是个善良的孩子,前提是不去招惹,有的人的和善是面具,檀兮之前见过不少这样的面具。檀兮凭借灵敏的第六感给自己发了个信号,这个女孩不可深交。
“檀老师,是这样的,我改编剧本的时候发现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线有些不够清晰,既然您在这儿,我们不妨探讨探讨是不是可以改改?”
“可以啊,随便改。你是编剧,改编权在你手里。”
似是没有料到檀兮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圆子一愣。
檀兮有些好笑,这位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找她商量什么剧本,今天还真是,怎么一个个都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这怎么好呢,毕竟是您的作品,还是要尊重您的表达意愿。”
啧啧啧,这态度真是得体谦虚到家了。
“我没意见,在这份大合同里我最多算是丙方,版税我已经收到了,所以,作为本剧的总编剧你有绝对的权利按照你的心意去拍。你放心,电视剧我应该不会看,所以也不会对你有什么不满。”
圆子脸色有些难看,檀兮回想一下,估计她误会她的意思了,
“别多心,我这个人不只不看你的电视剧,我从不看电视剧。“
圆子勉强一笑,檀兮心想,得,还不如不说。她还是走吧。
檀兮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外面太阳还有些毒,这会儿出去估计会被晒成碳,该死,出门怎么就忘了带伞。算了,再忍一会儿。
檀兮狠话放完了紧接着就是后悔,她的一贯作风,屋子里除了顾笙优哉游哉地品着茶之外,两个女人都有点尴尬。圆子是因为被檀兮噎住了话头,檀兮则单纯是不想理会她,所以,有些误会死结就是这么来的,就因为懒呀。檀兮在一边天马行空,剩下的一男一女也都若有所思。
“一个剧本弄这么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着拍?”
在屋里的空气凝固结冰之前,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寂静。
“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拍了。”
顾笙一笑,扬了扬下巴,
“两位美女在进行深度的思想交流,暂时还没有统一的结论。”
“你们再不商量出个结果,怕是我们的男二都要走了。这位可是个大腕儿,我好不容易请来的,所以,两位才女救命吧。”
他有意缓解气氛,檀兮也不想太不留情面,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还有你请不来的人?”
顾笙一笑,指了指进来的人,
“来给你介绍一下,我表弟,季陈情,在他们家这一辈里排行老四,古人说伯仲叔季,所以大人们都叫他季季。”
“季季,这是原著作者,檀兮,圆子不用我介绍了吧?”
想不到让自己晒了一个早上的人竟然就是自己书里的深情男配,想起他刚刚娇气的样子,檀兮心里冷哼,果然是看脸时代。眼前这个人除了皮囊长得还可以,哪里像自己书里的隐忍少年?
“不错,这位弟弟长得挺好。”檀兮想了半天,脑海过了无数个词汇,好像只有这个勉强算作夸奖。
“还在读书,我费了老大力气才请来的,你可别给我吓走了。”
“小丫头叫谁弟弟呢?”
季陈情踢了踢脚边的纸袋,一屁股坐在上面。
檀兮深呼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这还是个读书的孩子,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弟弟,我可是平白无故叫你,你表哥刚刚说了,你不是还在读书?”
“可是你叫我弟弟之前,我表哥还没有说我还在读书。”
季陈情一撇嘴,抓住了她的漏洞逻辑。
“檀兮,你的茶快凉了。”
顾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前面,手里是刚刚檀兮面前的茶杯,递给她。
檀兮也不想跟个还没出校门的小孩子计较,就坡下驴,轻啜茶水,不再理会季陈情。
“檀老师,我还是想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圆子咬着嘴唇像是硬着头皮来见恶老板,那个恶老板自然就是她檀兮。
檀兮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顾老板,让你助手给我找把遮阳伞。”
此举无非是提醒圆子,她给她留的时间不多。
顾笙点了点头,给助手发了信息。
“檀老师,您看,是不是可以把沐灵的戏份删除一些,上面的政策是鼓励多拍些有积极意义的作品,而沐灵的人设实在是有些复杂而且后期还有些黑化。”
“把女主的戏份删了?您是要重写这本书吗?”檀兮不等她说完便打断。
“不是的,檀老师,您听我说。咱们这剧是要上星的,我是怕会有波折。而且,前辈,我也并不是想删了女主所有的戏份,只是想把女主的情节稍微减一部分。”
“那你想怎么改呢?”檀兮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这是她的职业习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况且她记性并不怎么好。
“我想着把沐灵和席凡的年少时的情节删掉一些,然后把她和男主相处的情节细化一些,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咱们的剧三观正一些?”
“席凡是谁演的?”
“啊?哦,是那个,“
“是我。”编剧好像没跟上她的思维,还没得及回答,季陈情自己跳出来了。
檀兮这才好好看了看季陈情,发现他虽然年纪小,眉宇间倒是英气十足,和席凡倒是有点贴合,刚刚怎么没发现呢?最近真是脑子越来越不好了,刚刚顾笙不是说过了。
“既然你是,那你有什么意见吗?”檀兮刚刚还以为他是男主,原来是男二。奇了怪了,以顾笙家娇惯孩子的家族文化竟然没给自家的小子个男一号。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奇怪了,顾家人的脑子好使,不用她瞎操心。
“我是演员,无条件配合编剧。”
檀兮一笑,
“既然这样,那就按编剧改的拍吧,我没意见。”
圆子像是没料到她突然又同意了,站在那里微张着嘴,有些错愕。
“既然你们想要的是从一而终,幸福美满的王子与公主的童话,那就改吧。”
檀兮拿着桌子上的剧本,淡淡地说。
今天还真是出门不顺,三番两次成了别人的踏脚石。改剧本是假,恐怕是为了借她来展示自己纯洁高尚的爱情观,好向自己的心上人展示一下自己无比端正的三观,檀兮微低着头轻蔑一笑,心道,好歹也是成年人,手段竟然是小学生段位。
她放下手里的剧本。
“圆子老师,方便说一下本名吗?”
“我叫袁紫。”
“圆,子?”檀兮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
“袁是袁枚的袁,紫是万紫千红的紫。”袁紫很温柔地帮她解释。
“哦,挺好听的。袁小姐,你想改就改吧,只是这个工作量可不小,辛苦你了,不过,顾老板很大方,应该也不会让你白忙活。”
“顾先生,你手下的编剧挺有主见的,为你高兴。”
顾笙也看出来一点门道,他一笑,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袁紫一向很出色。”
助手这时拿着一把遮阳伞进来,顾笙示意她递给檀兮,见檀兮站起来接伞,走到她身边,
“外面太热了,你确定现在走?”
檀兮接过来,“嗯”了一声,发现手里这把伞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我的伞吗?”
檀兮没想起来,却有人已经想起来了。正是刚刚檀兮撑过的那把伞,黑色的伞面上有些淡粉色的花瓣。
“是吗?我拿错了?”
助手一愣。
“算了,一把伞也不值什么。”
季陈情摆摆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大口喝了。
“等等,那是我的杯子。”
檀兮没来及说完,季陈情已经把空杯子放下了。
“就一杯茶,姐姐,别那么小气,我这么贵的伞都送你了。”
季陈情一挑眉毛竟然冲她放了个电眼。
檀兮此刻的表情就像是被雷劈了,被一个不知比自己小几岁的小朋友放电,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而且电力十足,檀兮现在想捂住自己的胸口像花痴一样感叹一句
“老夫的少女心又回来了。”
怎奈经风历雨,见过的太多,电力到了她这儿已经不知打了多少折扣,该配合的演出也发挥不出来了。
“檀兮,这个项目我投了不少钱。”
顾笙见她走到门口,终于开口。
“我知道,你是甲方,我尊重你们的决定。这不,我也没说啥呀!”
檀兮推了推伞面,她正在搜这把伞的“身”,想着这把伞到底怎么开?
“按下面。”
季陈情站起来把伞柄转过来轻轻一按,伞开了。
“多谢,放心,我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的。”
这句话是对季陈情说的,而下面这一句是对顾笙也是对袁紫说的。
“袁小姐,你如果是喜欢顾笙呢,就光明正大去追,据我所知,他目前应该是单身。不过就算他不是单身和我也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实在没必要赌上专业素养来这里展现你伟大高尚的爱情观。我不妨明确告诉你,我现在和他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哦,对了,除了工作上,他是老板,可能以后还会我这里买小说的改编权。”
檀兮走到门口,撑开伞,
“还有,你要是真想改就早点动手,最终定稿剧本都交上来了,剧也已经开机才来谈,袁小姐,这可不应该是专业编剧应该有的职业素养,你说呢?年轻人还真是容易被冲昏头脑。”
说完不再理会这一屋子的人,一个人一把伞,檀兮很瘦,这会儿太阳已经有些西沉,她和那把伞都镶着淡淡的一圈金边,说不出来到底是温暖还是那种类似于华丽的苍凉。
季陈情看着窗外那道撑着伞的背影一勾嘴角,顾笙也是,
不同的是季陈情多说了一句话,
“原来是她啊。”
“谁?”
顾笙比季陈情多问了一个字。
檀兮自认为是个守规矩的人,这个规矩自然包括顾笙他们那类人挂在嘴边的契约精神。虽然当时没给袁紫留情面,但事后还是找顾笙确认了一下,剧本基本走向还是要和原著保持一致,只是微调了细节。
“檀兮,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顾笙在电话那头轻笑。
“不敢,哪敢给顾老板找麻烦,我的饭碗还靠您呢。”
檀兮打趣道。
“既然知道,还不摆好自己的位置,小心我摔了你的饭碗,饿死你。”
顾笙听见她笑,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笑意,或许还可以称之为宠溺。
檀兮又是一笑,不想理会他故意套近乎的话,而是岔开话题,
“瑟瑟什么时候回来?”
顾瑟是顾笙的妹妹,也就是檀兮的大学室友。据说受了刺激出去环游世界了,哦,对了,听说是情伤。
“快了吧,每年我生日她都会回来的。”
他好像犹豫了一会儿才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顾笙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檀兮自然是记不住,不过他的生日会她去过一次,是被顾瑟拉去的。
“真快,您老人家又要长一岁了,三十多岁了。恭喜恭喜。”
檀兮的脑子记东西有选择性,只要她认定不重要的东西转个身就能忘。所以,她并不能确定顾笙到底几岁,只好说一个大概的数字。
“三十四岁。”
顾笙报出精准数字。
“哦,对了,三十四岁,还年轻,男人的黄金年纪,哈哈。”
被抓包了也无所谓,檀兮一笑。
“明天记得来剧组。”
正当檀兮想着挂电话的时候,顾笙突然说。
“什么?”
“袁紫受了打击,推了随行编剧的工作,说起来这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怎么,你不该来救场?”
“抗压能力这么弱?”
檀兮可没想着真把这位妹妹怎么着,她只不过是讨厌被别人利用。
“好吧,算我的错。”不管怎么说,檀兮都没有给别人制造麻烦的目的。
“知道错就好,明天记得来打工,老时间,七点半。”
顾笙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记得带上防晒霜。”
挂了电话,檀兮在床上打了个滚,先是哀嚎一声,“完了,又要开工了。”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紧接着又加大了分贝嚎了一声,完了,忘记谈报酬了。
卧室的门没关好,有灯光透过来,檀兮挣扎着起来把门关上,回来的时候脚下好像是踢到什么东西了,檀兮借着壁灯看见那是一把黑色的伞,是季陈情的那把伞,把伞放在柜子上,檀兮想着正好明天去片场可以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