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陈情拍完这场戏今天的戏份就结束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去休息。
“那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去?”
檀兮接过导演收集起来的泥土和残根,殷勤地把它放进工作人员找来的纸箱里。
“行,反正这事归你管了。”
导演把箱子往檀兮这边一推,打着哈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开工!”
檀兮呼了一口气,正好看见林雨跟在顾笙后面从外面进来,这丫头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怎么样?还适应吗?”
顾笙合上伞,站在檀兮面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还真是一如既往,无可挑剔。
“不错。”檀兮把箱子放在身后。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顾笙绕过她想去查看,檀兮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没什么。”
顾笙退回来,
“我问过袁叔叔,袁紫去了欧洲采风,这个月恐怕回不来了,所以这边还要你多费心。”
顾笙的手缓缓插进口袋里,稍稍后退一些,这段距离刚好让他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这才月初,下个月才回来?”
“也不一定。”
檀兮心中一喜,以为还有转机,没想到顾笙下面的一句话直接浇灭了檀兮的希望。
“下个月袁紫的朋友要在欧洲办一场画展,袁紫已经答应去帮忙了。”
“你也答应了?”
“我刚刚发了同意的回复邮件。”
“她可是你们这部剧的编剧!”没道理正牌编剧去度假,留她一个替补在这里打苦工。
“你可是我们这部剧的原著作者。”顾笙似乎很喜欢看檀兮有些抓狂的样子,原本只是礼貌性的笑意,此刻摇着头笑出了声。
“我只是收了版权费,没收改编费。”
“所以啊剧本不是你改编的。”
那的确是,剧本是袁紫写好的。
“那你为什么非让我在这里?”
檀兮翻了个白眼。
“我们也是签了合同的。”
顾笙以不变应万变,轻飘飘一句话。
顾笙腹诽,果然无奸不商。当初签合约的时候明明说只是写上去以防万一的,现在却真的成了压榨劳动人民的不平等条约。
“我要是不来的话会怎么样?”
“按合同办。”
顾笙看了她一眼,檀兮恰好能够抓到他眼里的得意。按合同的话檀兮需要三倍赔付违约金。不过,乖乖认命可不是她的风格。
“那为什么袁紫半路撤退你不去告她?”
“世交叔叔的女儿,这点小事也不是不可以退让,况且就算我去告她,这点违约金人家也配得起,何必得罪长辈呢?而你,据我所知应该没有什么后台能够让我忌惮!”
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没什么节奏,像是老人在听戏时打的拍子,悠闲自在,这位现在可不就是在看戏么。
檀兮无语,收拾起剧本,走了。
“林雨,伞呢?”
檀兮不想和这个奸商说话了。
林雨回头看看老板,见老板点了点头才跟在檀兮后面帮她撑着伞,檀兮抱着剧本,两个人去盯现场了。
B组那边的进度慢一些,今天拍的是群戏,檀兮到的时候一群女孩子穿着古装正在凉亭上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檀兮看着她们竟然有些羡慕,能活在戏里有的时候比活在这世上要开心得多。因为演戏的人往往都是知道结局的,不必为了一些不确定的远方而患得患失。
“姐,咱们要过去吗?”
“不了,你过去问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这些都是群戏,估计没什么
现在的古装剧动不动被吐槽穿帮,檀兮走路的时候格外小心,生怕不小心入了镜头弄成穿帮成了罪人。从这边走到荷塘那边的痕迹简直就是“斗折蛇行”。
其实,剧本写好,编剧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她能做的也就是帮忙看看而已。剧本改与不改和她这个原著作者也没多大关系。理论上来说,这个项目压根儿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天气渐渐放晴,檀兮很喜欢雨后的空气。每次雨后,她都习惯出门去散散步。
这边的景正好是古园,檀兮顺着一条小路走下去,慢慢喧闹之声越来越远。估计这边今天应该不会有剧组过来。怕林雨有事找不到她,檀兮想了想还是给她发了条信息。
小花园里的紫薇花被雨水洗过,碎碎的花朵,往日里耀目的紫色倒像是被洗褪色了似的,倒是比往日的端庄平添了几分淡雅。檀兮喜欢收集小工艺品,这次在影视城的小店里买过一个小瓷瓶,除了瓶口处有一丝丝淡紫色纹路,通身雪白,倒是和这些紫薇花很配。檀兮喜欢花,她喜欢的是长在叶子和茎上的花,对于把花摘下来插进屋子的花瓶里,少年时的檀兮最讨厌这件事,毕竟也算是剥夺了人家生命了。
彼时年轻气盛,骨子里的傲气还没有被磨灭殆尽,总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就算辜负了时光也没什么,因为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可是后来她慢慢发现,有些东西一旦你发现了自己和它的距离,那也许就离彻底失去不远了。
乌云散开,阳光也没有重新变得刺眼,檀兮从衣袋里拿出耳机插进手机里,又选了几首旋律比较轻缓的歌曲拉了张歌单,点了播放。
一路走过来也没有碰见过什么人,估计这边的场地今天闲置,想着想着也就放心散步了。
根据电视剧的定律,越是安静的地方越是危险,搞不好在安静的地方能撞破什么天大的秘密,引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檀兮任由自己的思维天马行空,脚下顺着碎石小路走着。
“这边是明朝的景,那边是唐城。”
啧啧啧,定律竟然在她这个普通人身上生效了。听起来应该是有剧组来看景,负责人在介绍。檀兮下意识看向手里的那支紫薇花。前一阵开放旅游的时候,古城这边的花花草草损失严重,园区之后便直接在门口竖了个牌子:摘花罚款。
细则上还注明了不论大小,一朵五百,累计次数到五次的话还有可能进景区的黑名单。。
檀兮忽然觉得手里这抹紫色没那么可爱了。
要是把它装进手包里会不会压坏,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用心挑的,最重要的是和家里的小瓷瓶真的很配。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声音人数还不少,而且其中一定有园区的管理员。檀兮咬咬牙,想着把花朵塞进衣袋里,不巧的是,她今天的衣服除了裤子上的口袋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容下这朵花。裤子上的口袋是紧身的,花朵塞进去的话估计是不会留下全尸了。
檀兮看着手里的雨伞,灵机一动,把花朵插进头顶的伞骨上。
“檀兮,你怎么在这儿?”
嗯,狗血剧有的时候也不全是骗人的,走在前面的还是个老熟人。
“我跟剧组来的,戏上的编剧临时有事,我来救场。”
“怎么总是这么善良?”对方听见她的话一笑,“对了,我刚刚看见顾总了,是那部袁紫编剧的戏吗?怎么会劳烦檀老师亲自出山?”
檀兮自然听得出来对方语气里的嘲讽,不过,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出于礼貌的寒暄面子上过得去也就得了。檀兮微微低头一笑,撑着伞打算离开。
“等一等。”对方喊住她,“檀兮,你其实可以想一想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我想我们还是有机会合作的。”
“不用想,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苏旭,那不可能。”
苏旭是资深制片人,之前发给过檀兮一部小说,希望檀兮做编剧。
“哦,那檀老师走好。”
苏旭一笑,不再纠缠,倒是与她以往的行为大相径庭。
“你这把伞?”
是一道很清甜的女声,檀兮转身的动作一顿,
“这把伞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就是觉得很漂亮。”
说话的是一个小姑娘,檀兮有点印象,好像是个最近小火了一把的新人,叫什么却是不怎么记得。人如其声,很甜美的长相,眉目间透着清秀。以檀兮的审美观来看,长得不错。檀兮这个人审美观,用顾笙的话来说,极其苛刻。不错这个词几乎是檀兮对一个人外貌评价的最高级词汇。
“是很漂亮,只不过不是我的,嗯,是我借来的。”
檀兮做贼心虚,把那把伞往后撤了撤,有些幼稚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檀兮微微仰头恰好看见伞骨中间夹着的那朵紫薇花,一笑,偷偷采花这件事很久没干过了。笑着摇摇头,这次她真的该走了,不然雨完全停了再打伞也太引人注目了。
后面的人还在议论着什么,檀兮已经听不见了,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把这朵紫薇花插好。
“檀老师,檀老师!”
狄葭找了檀兮半个多小时,
“可找到你了。”
狄葭站在她面前,轻轻拍着自己胸口为自己顺气。
“什么事?”
檀兮有些帮她轻拍着后背。
“是这样的。”
狄葭看看檀兮的脸,吞了吞口水,
“姐,季季今天要回家了,你能不能把伞还给我?”
“什么?”
“狄葭,走了。”
只不过这次她没时间确认狄葭的话。狄葭身后停了一辆保姆车,后窗玻璃摇下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司机伴奏般按了喇叭,狄葭“哦”了一声,
“姐,现在雨停了,我刚刚看见林雨姐了,应该一会儿就到,再见啊!”
车子呼啸而去,檀兮看着还维持着拿伞姿势的手,忽然想起自己那枝淡紫色的紫薇花。如果早知道这朵花不属于自己,当初就不做贼一样去摘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善变,之前还说就一把伞而已,虽说自己也没打算占为己有,可毕竟现在的那把伞上不再是原本那把,多了一朵花呢!
林雨果然很快过来了,
“兮姐,刚刚有人来把你那辆古董自行车骑走了,是你说得那个组。”
“知道了。”
檀兮算过时间如果来的话也该差不多了。
“兮姐,你怎么了?”
林雨小心翼翼地问。
“狄葭找我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不是你说了没大事不要打扰你,我看着办就行了?”
再次无语。
檀兮确认过今天要拍摄的剧本,确定没有问题,便跟林雨打了招呼打算回酒店。林雨得了老板指示,轻松放行。
季陈情回到酒店,医生已经带着药箱准备好了。
“也没有很严重,不用这么麻烦。”
助理把门关好,帮他把东西放好,
“还是看看吧,我刚才看见额头都红了。”
助理小声嘟囔着,来的医生是看着季陈情长大的长辈,自然不会像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那么客气,他看季陈情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可言,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坐好,低头。”
“轻点。”
狄葭看见季陈情皱眉,脱口而出。
医生一个眼神飘过来,小助理气势瞬间弱下去,
“我是说,那个季季你刚刚脚踢到沙发了,动作轻点,不然酒店会让我们赔的。顾医生,我没说你,真的没说你。”
“不是说让你注意了吗?带头套还淋雨水,你越来越能耐了。顾笙不是保证过拍雨戏会用纯净水吗?”
“哪有那么娇气?”
季陈情哂笑,不知道他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别的什么。
“至少一周不能粘头套了。”
顾庭君按住他的肩膀,季陈情一撇嘴,手劲儿真大。
“不要乱动。”
肩膀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
“表舅,你这么狠,怪不得舅妈不理你了。”
季陈情翻了个白眼,侧过头趴在沙发把手上,翻了个白眼。
“废话这么多,活该你受伤。去找把剪子顺便把剃刀拿来!”
顾庭君后面这句话是对狄葭说的,狄葭眼睛瞪得圆圆的,
“拿,拿剃刀干嘛?”
顾庭君看傻子一样看了狄葭一眼,
“小子,你这个助理该换了。”
季陈情点点头,
“脑子不太好用,是该换了。”
狄葭看见季陈情在伸出手指在顾庭君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晃了晃,
“什么?”
顾庭君随便从房间里找了块桌布,踢了踢他翘出来的脚,
“起来。”
狄葭手里捧着不知在哪找的剃刀,季陈情简直恨铁不成钢,这个助手真是傻透了,明天一定要跟顾笙说说,赶紧换,一天都不能留了。
“真的要剃吗?”
小助理问,拿着剃刀的手往身后缩了缩。
顾庭君直接从她手里拿过剪子和剃刀。
“我还有代言呢,你这样我怎么和老板交代?”
季陈情慢吞吞地坐好,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在顾庭君的眼神震慑下认命地耸了耸肩,
“好吧,反正都是你们家的公司,有什么事我就让他找你了。”
“他不敢。”
顾庭君一笑,语气分外肯定,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从镜子看到自己的杰作,顾庭君也笑了,季陈情本来闭着眼睛,听见他笑马上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地中海这个发型不知什么时候在神州大地迅速“流行”,此刻,季陈情现在的发型和地中海相反,有点像年画上留着寿桃发型的喜庆娃娃。
“你是故意的吗?”
季陈情回过头,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位自己应该叫舅舅的人。
“这孩子,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顾庭君从一露面就臭着一张脸,这会儿表外甥的窘态终于让他的冷面裂了一道缝。
“我可是顺着你起红疹子的地方动手的,要怪你就怪它们太会找地方长。”
顾庭君的视线正好可以看见他头顶的全貌,嘴角不禁越裂越大,季陈情微微低下头,这才从镜子里看清头顶的全貌。
“咳,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你今天自己不注意,明知道自己过敏了还淋雨水。”
“拿过来。”
“什么?”
季陈情夺过剃刀三两下把剩下的几根头发剃了个七七八八。
“磨磨唧唧,怪不得舅妈要和你离婚。”
顾庭君今天第二次听见这句话,这次可没上次那么克制。他这一巴掌直接拍在他刚刚问世的秃顶杰作上。
“找死啊,你!”
“虎毒不食子,你禽兽不如。”
季陈情被顾庭君一巴掌震飞了手里的剃刀,幸好他扔的及时,不然今天非得多放点血。
“虎毒不食子,反正你也不是我的崽。”
顾庭君从地上捡起剃刀,左看看又看看,又不知从何处下手了。
“都剃了吧!”
季陈情斜睨他一眼,声音低下来,右手揉着被拍痛的肩膀。
“都剃了?你不是说还有代言吗?”
“亲爱的舅舅,你这智商怎么这么感人?你给我剃一半留一半难道我就能接代言了?”
季陈情越看越觉得镜子里的自己让人不忍直视,索性闭上眼睛,老祖宗留下的遗训,眼不见心不烦。
“好吧,回头我和顾笙说说。”
季陈情点点头。
“进来吧!”季陈情看着门缝外面那抹影子晃了半天才说。
“季季,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买回来了,我先走了?”狄葭在沙发上放下一个大纸袋,小心翼翼地看看季陈情又看看顾庭君,在季陈情发飙之前,小跑出去。
“小舅舅,我不是要吃,我只是想,想闻闻味。”
顾庭君扒开纸袋看了看,果然是炸鱼。季陈情以为顾庭君又要教训他,赶紧把纸袋往桌子上一扔,不再看它。
“随便,你想吃就吃!”
季陈情见顾庭君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虽说往别人伤口上撒盐这件事他没少干,但今天在舅舅面前提了这么多次“舅妈”,这扎的可不是普通的刀子,起码是40米的大刀,足够扎几串“糖葫芦“了。
“那个,表舅,我。”
“闭嘴!”顾庭君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他还没开口便出声打断。
季陈情瘪瘪嘴,闭上眼睛,任由顾庭君在自己头顶练手。
“睁眼!”
季陈情都快睡着了,慢悠悠睁开眼睛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差点儿没认出来。
“真的剃光了?”
有些不可置信的语气。
顾庭君又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季陈情今天已经看见好几次了,他在嘴边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我一会儿给顾笙打电话,放心。”顾庭君皱着眉头看了看黑着屏的手机,情绪像是积聚到一定程度的乌云终于酝酿出了一场暴风雨。季陈情看着自己这个小表舅脸上的伪装一点点被他自己撕裂,像个孩子吐了吐舌头,把嘴巴闭得更紧。在外祖家生活这几年,他别的没学会,看小表舅脸色这项技能绝对满分。
“还吃不吃?不吃给我扔出去。”
顾庭君把手里的手机摔到茶几上,他指锁着眉毛指着茶几上的纸袋子。
“不吃。”
季陈情拨弄着手指,别过脸看向窗外。
“那你吃什么?”
“什么也不吃。”
季陈情扯掉身上的围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掰着手指,时不时吹两下,好像指甲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垃圾必须马上清理。
“可别饿坏了又找你外公告状。”
顾庭君后背靠在桌子上,两腿交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外甥。
“我不饿,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告过状?”
季陈情顺手抓起一旁的雨伞抓在手里把玩。
“不然还是让家里人给你弄点儿吃的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顾庭君轻咳了一声,说。
“不用,表舅,我困了,你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记得帮我和外公带好。”
“睡什么睡,大白天还睡,你是猪吗?”
顾庭君仍旧拉着脸,只不过眼睛死死盯着茶几上的手机。季陈情嘴角一弯,若无其事地拿起一边放着的雨伞,像是发现了个新玩意儿一样兴致盎然。
“我可不是猪,我老板可是说了,我这脸太容易长肉,让我这部戏期间克制一点。”
“哗”的一声,雨伞在两个人之间打开,顾庭君本能往后退了一步,季陈情则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伞里的这朵小花更感兴趣。
被插在伞骨上,恰巧是两节伞面中间,虽然稍稍被压扁,可拿出来还是看得出来应该是特意挑选的,折断的地方还算整齐。至于是谁折的,季陈情不用想也知道了。
“你傻笑什么呢?”
顾庭君有求于人,虽然脸上臭臭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身体已经很诚实地过去把季陈情的手机递到他手边,甚至还用手机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季陈情难得有看这个小表舅好戏的时候,所以格外珍惜这个机会。手机拿到手上并不急着用,好像个玩具一样拿在手里转来转去。顾庭君可能是嗓子不舒服,时不时轻咳几声,在顾庭君第N次嗓子不舒服之后,季陈情终于按亮了手机。
“小舅妈,我是侃儿啊,听说你也在影视城这边。这也到饭点了,来投喂一下呗。”
没错,侃儿是季陈情在家里的名字。很快对面有了回信,季陈情不紧不慢地点开,是文字。
看了看屏幕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又看了看顾庭君。
“小舅妈说,”
“说什么?”
“没空!”
顾庭君听完黑着脸拿过水壶烧上开水,又从药箱里拿出几盒药片扔在季陈情面前。
“服用方法自己看,还有,一个星期之内不准洗头发。”
说完便冷着一张脸朝着门口走。
顾庭君手刚刚放在门把上便听见季陈情的手机收到信息的声音,本来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这样吧,我还有半个小时到半城,你先随便吃点儿,我一会儿路过超市,去给你买点排骨炖汤喝。”
无比熟悉的声音通过信号传过来之后比她平常的声音低沉沙哑一些,好像有些疲惫。
“谢谢小舅妈。”
季陈情得意地斜了顾庭君一眼,礼貌地朝对面道谢,像极了顾庭君父亲时时念叨的那个“不肖子孙“。
重新放下手机,季陈情仰躺在身后的沙发上。头靠到沙发上的触感让他有些不习惯,伸到头顶的手顺着头顶滑到脖颈处。
“头型蛮好。”
“自恋!”
顾庭君倒了一杯刚刚烧开的水,从药盒里抠出几片药丸递给季陈情。
“真难闻!”
顾庭君拿着药的手刚刚伸过来,季陈情便闻见了。他从小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看见药就怵头。
“什么时候回学校?”
季陈情捏着鼻子把药片塞进嘴里,
“这是什么药?都做成药片了还这么难闻?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改善一下制药技术,把药做的好吃点儿?”
顾庭君不理会他,只是把水杯往他那个方向推了推!
“你亲妈,也就是我表姐在你来之前联系过我,顺便也给你留了条最新指示。”
“什么?”
季陈情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请让季陈情在返校之前给我回家一趟。”
“原话?”
“不是,美化过的。”
季陈情又是一个白眼,他就知道母上大人不会用这么优雅的词汇。
“我能不回去吗?”
“可以!”
顾庭君很好说话。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古人说的话有的时候还挺对。
季陈情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唯独面对自己亲妈的时候怂到不行。
“我可以替你想个实在回不去的理由。”
“像小舅舅这么优秀的人,傻子才舍得放弃。很明显,小舅妈可不是个傻子!”
“请换个词,谢谢!”
“什么?”
“不要把那两个字和她连在一起。”
暗戳戳被塞了一把狗粮,季陈情也不恼。
“小舅妈其实挺好说话的,就是脾气有点倔。”
“那叫有原则,不卑不亢,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顾庭君踢了踢季陈情的脚,季陈情往旁边挪了挪,
“小表舅,你和小舅妈纠缠这么多年还没散,靠的是什么?”
季陈情靠在沙发的背上,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说什么呢?”
顾庭君一掌拍在他光秃秃的后脑上。
“我不是诅咒你和小舅妈彻底散伙,只有知道了因才能推导出果不是。”
季陈情顾庭君又要瞪自己,没想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竟然像是观察,呃,就像观察罕见病例。
“你吃错药了?”
顾庭君观察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得出结论。
“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出去透口气。”
季陈情习惯性地去抓头发,结果自然是除了微微刺手的头皮什么也没抓到。
“戴上帽子。”
顾庭君在他身后喊,季陈情摆摆手。
刚刚下过雨,出了酒店大堂,季陈情竟然觉得凉飕飕的,这感觉以他颈上部位最为集中。
季陈情缩缩脖子,皱皱眉,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扣在头上。
这件衣服上的帽子主要的作用是装饰,因此把帽子戴到头上之后,季陈情不得不缩着脖子驼着背,从背后看着实有点猥琐。
檀兮今天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路上竟然一辆出租车都没看见。从片场出来的时候,手机掉在了路边的水洼里,至于报废没报废,情况未明。但是暂时是开不了机了。望着空旷的马路,檀兮所有的关于打车的念想全部熄灭。
好在回酒店的路不远,咬咬牙,只好走回去了。檀兮看看脚,还好今天穿的鞋子跟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