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奶奶心事了了，那口气也就崩不住了。

油尽灯枯的她，熬也熬不住了。

“奶奶，你再撑一会，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单勇一路念叨着，背着老人跟时间赛跑。

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人去世时得是在自己家中，否则就不能葬入祖坟，且魂灵不得安息。

单奶奶一息尚存，拼着这口气，为的也是单勇。

人死入土为安。

对于单家这样的穷人而言，哪来钱财大肆操办身后事呢。

不过是一卷席子裹了黄土掩上便是。

他之前给几个狐朋狗友带了话过去，让他们去九言书屋磕头认错，噩梦诅咒自然就解除了。

本来准备亲自带他们去，单奶奶的突然离世，单勇措手不及。

“老大，节哀！卢小姐已经让小师傅给我们念了经，没事了吧？”

“看你说的，老大还能骗咱们不是？老大，我替你教训他。”

“你们都别吵了，卢小姐说让老大处理好奶奶的事再去，不用急。”

“老大，你真要卖身去卢家当奴仆啊？”

“老大，依我看，不去那劳什子书屋多自在，被人管着就没自由了。”

单勇的小伙伴儿七嘴八舌的，那问题连环炮似的。

“我还没签契约呢？”单勇犹豫道，他心里头开始后悔了。

“那正好啊！老大，干脆别去了。”

“就是，老大你不能丢下兄弟们不管。”

“……”。

“可是我答应了奶奶，她尸骨未寒，我就违背承诺。”单勇摇摇头，他心里万分不愿，却不想真的这么做。

兄弟们还在左一言右一语的给他出谋划策，反正没立契书，他不遵守也没关系。

眼看着单奶奶的丧事都过了两天，单勇还是没能从失去奶奶的悲伤里走出来。

“奶奶，我真的要去卢家吗？”单勇早上起来给奶奶上香。

“我真的不想去。”自由散漫惯了，单勇想想被人约束就浑身不舒服。

“由不得你不去！”卢音音凉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卢……卢小姐？”单勇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怎么会来了。

“怎么，当初求人的是你，闹到我祖母面前的也是你，如今想反悔了？”卢音音缓步逼近，仰着小脸笑盈盈的。

“那卢小姐，我可以反悔吗？”单勇苦着脸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可以啊！去跟你奶奶说吧！”卢音音细瘦的手腕伸到他颈部，作势掐他的脖子。

臭小子，竟然在姑奶**上耍心机，也不看看老娘是谁？

卢音音请求了小鬼飘飘附身，所以此刻操控身体的是小鬼飘飘。

“飘飘，揍他丫的，太不靠谱了！用到我时就哭天喊地的磕头，用完了就弃如敝履。”卢音音软下心肠竟然被人耍了。

哼，这个奴才她要定了。

“姑奶奶，女菩萨，我今天就要去的，真的，你相信我……啊！”回应单勇的是犹如铁爪掐喉，他被卢音音单手甩在了地上。

“你该如何称呼我？”卢音音甩甩手，绣花鞋踹上了他的屁股。

“咳咳咳……小姐，我不敢了……咳，您饶了我吧！”单勇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个大小姐脾气太大了，违逆她的意志就是拳打脚踢。

单勇叫苦不迭，往后的日子他不仅要失去自由，还得在一个暴虐的主人手底下讨生活，真是太难了。

“给我起来，老实点！”卢音音不解气的又踹了一脚。

单勇揉着屁股站起来，嘶，真的好痛，嘤嘤嘤。

“把你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掉，碍眼。”卢音音嫌弃的挤挤鼻子，怎么又贴上那些一体皮毛了。

难不成有cos猩猩的爱好？

单勇讪讪笑着，他要当老大要服众，退一步讲也算是为了不被人欺负。

“卢施主，怎么回事？”等在外头的小沙弥听到了摔打声，他不放心的过来询问。

“好了，你大勇哥哥悲伤过度不小心摔了一跤。”卢音音缓缓收回脚，整着裙摆。

她可是本本分分的淑女。

卢音音拿回身体控制权，态度嚣张的不得了，就差在单勇脖子上套根绳索。

“单勇，我跟你讲讲我的规矩。”卢音音小嘴叭叭的说了一二三四……十来条。

单勇一路上被她洗脑，听到最后倒是有个觉悟，就是一切听从卢音音的指挥。

“娘，大勇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刚刚我在路上碰到他。”卢音音从门口进来就囔道。

“嗯，来了啊！大勇。”王氏正在整理新进来的书籍。

“欸，东家。”单勇在某位娇小姐的怒视下，积极的抢着活干。

“那你就把这些摆上去吧，认识字吗？”王氏不太肯定的问道。

“……”，单勇站在原地不敢动了，他这辈子连饭都难得吃顿饱的，怎么可能识字啊。

王氏也反应过来了，能识文断字的也沦落不到这个地步了。

“那你过来学学吧！”王氏倒是好耐心，“这个是千字文，千，你看这个字……”。

单勇赶鸭子上架，他睁大眼睛看着书本上的字，手藏在袖子里一边比划着。

卢音音坐在柜台边，认真的听王氏教单勇。

想来卢音音小时候的启蒙也是王氏教的，听着她温柔的话语，像是重温了一遍儿时的回忆。

“这小子的事办完了？”卢奶奶从外头逛街回来，一眼看到了帮着整理货架的单勇。

“嗯，看他好像挺难过，还没从单奶奶去世的噩耗中走出来。”卢音音感叹着。

卢奶奶没说话，“咳咳……”，她重重咳嗽几声。

“娘，您回来了？来坐着歇会。”王氏嘱咐了单勇几句，就笑着来伺候婆母。

卢奶奶淡定的点头，“小子，既然选了过来，就过来把契约签了，下午鼎儿带去衙门登记。”

事情已成定局，单勇不再扭捏，利索的按下了指印。

“今天中午加个菜吧，我们家也算是添丁进口了。”卢音音举起小手撒娇。

“啪！”卢奶奶气的一本书卷起来敲她的头。

“什么添丁进口啊！给我胡咧咧，下一次打嘴！”卢奶奶作势要打她嘴。

单勇摸着脑袋一头雾水，有听没有懂。他不解的张嘴感叹，到底是书香门第，说的话都热乎的烫嘴的新鲜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