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气氛压抑极了,克谢锋利的眼神越过离墨,死死盯在林渊身上。
林渊神态自若,气息如缕,与他直视,开口:“不知尊下怎么这么对我的面容感兴趣,我一直认为我和你是一类人的。”
林渊的目光停留在了克谢面目上深深的刀疤处,眼神中充满意味深长的意思。
克谢不以为重爽朗的笑起,一时间整个洞穴都回荡着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聒噪难忍。
“当真是那样的话,又为何不肯给我看,莫非是不把我们当兄弟,又谈何投奔,话不投机,送客。”
林渊制止,众目睽睽下,伸手摘了遮上的面具,以真容视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纷纷看向脱下面具的他,原先众人只认为林渊或许是和克谢一样,面目憎恶,可谁知这面具下竟是这张脸,若是不说是投奔土匪,倒真的莫名会认为他是哪位富家公子。
克谢放心的缩回手,心满意足的长舒了口气,一个包围酒气的嗝脱出,“长的着实俊俏,这么好看的脸蛋遮住真的是太浪费了。”
克谢不安分的手欲划过林渊的侧颜,岂料扑了个空,林渊对他说:“昔有兰陵王挂帅遮面,有的时候相貌带来的不一定是一个好事。”
林渊毫无躲闪也不回避从一侧的刀疤再到面相,看得克谢心里发怵,嘴角抽搐,后见克谢没有反应,随即带回面具。
吩咐几个小厮带领这一行人前去熟悉一下每个洞口包括日常所要做的事后,众人随着林渊先行离开,一时只剩克谢一人,外有小厮前来附耳密报,世子那边好像出了什么异样。
克谢习惯了谨慎,当下便跟着小厮前去查看究竟。
秦瑛已经醒了,挣扎着困着自己的麻袋探出脑袋,她先是扶了自己昏昏沉沉的额头,四下察觉异样,警惕的望着前面看守自己的的人,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有这些不太和善的人。
土匪们见到秦瑛也先是慌了下神,互相看去确认自己不在梦里,再怎么不认识人这男女也是会分辩的,小北蛮王无论怎么说也该是个男子才是,怎地现在是这般模样?
土匪们一时慌了神,拿不定主意去叫克谢前来。
克谢听到世子“由男变女”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瞬间醒酒,一路跟着到了前方。
这当真就是位女性,如今局势看清,是自己抓错了人。
克谢想到这,暗暗咒骂一句,双手握拳,质问道:“你是谁?世子呢?”
秦瑛听着这男人的话语,世子,难不成是来找贺清延的?
还有这打扮,这侍卫,以及这地方,久闻夜都多土匪出没,难不成自己是被虏来了?
迅速理清思绪,与此人周旋:“世子?贺清延吗?”
“你知道?那怎么是你,你是谁?”
看来此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秦瑛松了口气,还好不知道。
“这话不该问你吗?你把我带到这地方现在又要问我?”
千不该万不该,早知道当日就该先看清楚再将人带来,如今好了,世子逃脱了倒抓了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女人。
克谢拔出一旁人腰间的刀,剑光一闪,喝道:“是谁负责去抓捕世子的?”
人群中有一人双腿抖动颤抖着跪了下来,老泪纵横爬满全脸,颤颤巍巍连话都说不周全:“明明已经打探清楚了,那房间一直都是贺清延居住的,一连好几日都是那样,谁曾想竟,竟变成了一女子,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多事之秋啊,窝在这夜都一角已经几十个年头了,将军面目苍老不再年少,本以为能通过这次要挟贺清延为自己再谋段前程,没想到还是阴差阳错的败了。
克谢再次看回秦瑛,自己从未掳过妇孺,但沙场交战,难免双方的百姓会因此无故受牵连,克谢忆起了曾经自己每日清理战场时,往往那些流民失所无家可归的难民脸上尽是害怕,恐慌,对生的渴望,一张张面孔如昨日重现一张张清晰的出现再脑海中。
反观秦瑛,她不一样,即便此刻身处未知,或许是种绝境,在她的面上却看不清一丝神色的变化,好像一直都是这么波澜不惊,身处异处时,甚至刚才与他对话时,从始自终都未曾变化,这让他起了疑心。
或许,她是个突破点,既然她能知晓贺清延,也许从她这做好谋划,也不是不可能将贺清延炸出。
克谢:“你知道贺清延在哪吗?”
秦瑛:“不知,不过我想你们的事情败露了,没准他去请救兵了。”
克谢大笑,去请又如何,他不信整个夜都有人有兵,就算有兵谁又能真的敢与他抗衡?
“是吗?我不怕,这整个夜都都是我的,很快整个中原也都会是我的了。”
秦瑛细细观察他的谈吐,当即已经能确定他的身份,直截了当:“你是边沙人。”
克谢让人将秦瑛的捆绑松开,对着她:“小姑娘挺聪明的啊,我自然是和你们这些中原人不同,中原顾忌的那一套我可不怕。”
接着他又补充:“不过,你也不用怕,我克谢不会伤害女人,你就在这乖乖等着,每日三餐定好生伺候,等到我抓到我想抓的人,就会放你回去。”
说罢,拂袖离去,克谢说过不碰她当真就是不碰她,就连一开始看守的几个头子都被差遣到房外看守,给了她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秦瑛活动了下手脚,房内有水,她并没有多想而是直接喝掉,毕竟如果真的动手也不会留到现在,此刻唯一担心的便是贺清延不要真的犯蠢一人单枪匹马前来和他交换。
秦瑛想了下,包括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那么蠢吧,他要是真的那么蠢的话,不等克谢,先一步解决了他。
外面把守森严,一切还是要慢慢来,急不得,从长计议,至少目前来看这里还是安全的,不过,他们抓来贺清延作甚,因为关边吗,现在动手真能保证万无一失不走漏消息吗,贺士高能允肯吗?
何况,若真的是边沙的指示,一个世子真的竟让这帮土匪前来吗,未免过于草率吧,这其中一定是还有其他的原因,芸娘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贺清延却先出了事,早知这么麻烦,还不如当初就自己前来呢。
秦瑛发出一连串叹息,对一切未知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与此同时,贺清延快马奔到了县衙,还没等通传一人单枪匹马冲向县太爷高座,将腿翘在了办案桌上,嚣张跋扈样尽显。
县太爷一大早起床气还没消,就听师爷来报那小世子怒气冲冲就差把整个衙门拆了,连忙连滚带爬赶了来。
“哎呦,不知世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下官起得有些晚实在是怠慢了。”
贺清延睁着布满血丝涨红的双眼瞪向他:“睡过了头?本世子一夜未睡奔波到此,你倒好睡得比谁都香,猪都开始吃食了你还在犯懒?这位置我看着倒有些羡慕了。”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全是他的不满,县太爷小心吞了口水,他是真不知道这一大早是如何处了太岁的眉头,不让人安生。
“不知道世子是遭遇了什么困难,我等定全力相助。”
贺清延:“你是有一只眼还粘在床上没带上吗?真瞧不清今日只有我一人前来,没瞧见少了些什么?”
师爷一头雾水,一连打量了他好几下,也没看出个理所然来。
贺清延暗暗咒骂了句,“娘的,我上次一起跟上的丫鬟呢,人去哪了。”
师爷这才如梦初醒,顿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啊,问:“那去哪了?”
真他娘是三句憋不出一个屁来,难不成是要自己一个个将他们的舌头搅出来吗,他当下认识到皇帝还是应该废官,没有一点用处的在这坐吃山空,最打紧的是小爷我都急成这样是真的不带眼一点瞧不出来吗,拉屎撒尿的莫不是在床上完成了,不带脑子?
作为日后的王爷管辖一处,凡事还是要多担待,随机挤出了个非常令人后怕的笑来,“昨夜有人突袭了翠香楼,拐走了她,你不知?”
二人头摇的比得上拨浪鼓了。
“我就想问你这夜都是有什么人发生了这事,光天化日公然用迷烟,衙门一点不知?”
迷烟当属禁品,国家管控,每次下发都是有编号,不可乱拿或私用,民间同样没有任何一个私厂能做,外面滥用,而当官的人却一点耳闻都没有,这正常吗?
县太爷若有所思望了师爷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此事我们是真的不知,想必世子来之前应该听说这夜都城内土匪猖獗,虽说我们为官,但这只是一种权力罢了,若有朝一日他们的权力更胜我们一筹,自是不敢招惹,何况夜都地处偏僻,我们不敢招惹。”
贺清延从小在父亲的庇护下成长,一直认为官是官,民是民,他很难理解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民众也能踩在当官的肩头上,他只觉荒谬至极,然而他们的反应却告诉他这是真的不是幌子。
想通了所有,问:“那你能确认的是匪患?”
师爷发声:“差不多了,民间出了匪患能有私兵,一般百姓做不出来这事。”
“好,拟个名单,今日后我一个个前去搜查,便不劳二位跟随了。”他回头望了眼县衙的匾额说。
后一日,贺清延基本是端了大大小小的土匪窝,可都没有看见的秦瑛存在,此刻的他正好刚跟一位匪人交涉完,手上的血污还没有除尽,眼见不知是自己还是匪患的血液顺着指尖一滴一滴流淌,心里默默询问秦瑛是否还是安全,难道真的就只剩他了吗?
从来夜都到现在,贺清延哪怕有事麻烦衙门都不愿去找严佩宁,严家和贺家都是世家中的一族,虽是世家但也只是立场上的关系,私下都互相看不惯谁,而如今衙门也无计可施,处了去找严佩宁也想不到其他的点子。
多耽搁一秒,危险恐怕增加一分。
贺清延思虑与步伐齐飞,向严府去。
严佩宁从贺清延来到夜都的第一天就知晓了,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没有打过照面,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拜访,还是能猜出一二来。
贺清延为小辈,严佩宁为长辈,严佩宁也不说话也不领他进屋,就在门口站着。贺清延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双手抱拳深深对他鞠了一躬问了句安好,严佩宁这才笑着满足得到了愉悦带他进屋。
在这里贺清延一刻待不下去,在他的了解中,严佩宁不过是个卖弄风骚的俗人,书都没读过几本,却学者文人那些附庸风雅的习惯,虚有其表,令人恶心,直接进入正题早点得到自己的答案离开才是。
“不知大人可否知晓我的那位侍女的下落,我听闻他是他被匪人抢走,但我这几日没有发现有他的下落。”
严佩宁也没有想过不就是一个女子,怎么前脚刚有林渊为他奔走,如今一个世子也跑来打听,他只认为这女子怕是倾国倾城的面相,并没有往里了想她的身世。
贺清延这么一问当时来了劲,好不容易可以炫弄下自己的本事,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喋喋不休说了足有半个钟头,最后口干舌燥停了下来,搓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正想继续说,贺清延一个起身打断了他。
这是他难得一次足着耐心听人讲话,不肯放过任何一点关于秦瑛的消息,直到听到“克谢”二字时,自己并未在名单上见过的人,他一点线索也不肯放过,如果错过了,怕是真的错过了秦瑛。
“她在克谢手中吗?”
严佩宁一时处于下风,一字一字说去:“应该是的。”
“你有兵吗,借我点,我还你。”
严佩宁和衙门的处境也是一样的,并没有实权,空口将军而已,哪来的兵,他捉襟见肘不敢瞧他,贺清延看出了他的意思。
苦笑了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