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安闲逛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在姜大牙那里吃了晚饭——每天两顿，晚饭其实是应该下午吃的，只不过姜大牙交岗时间是在晚上。

番薯煮面块，没有盐，有一块猪油渣，放锅里涮了涮，油渣给了孔路。

吃饭的时候，冯建安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姜大牙明天晚上他们将去偷袭后寨的事情，最后他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姜大牙唏哩呼噜地喝到一半，偷偷地靠近了冯建安，说到：“给你说个事情，你别去跟别人说！”

“嗯。”

“咱们明天晚上要去偷袭后寨！”姜大牙说到。

“你要去？”

“我不去，我守寨子。”姜大牙说到：“我和猴子去守右寨，前寨交给杨蛮子。”

“杨蛮子……右寨的人？靠得住吗？”

“桂平说靠得住。”姜大牙问到：“你呢？”

“我跟着百户去！”冯建安抬头解释到：“百户大人说了，明晚去偷袭后寨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

“嗨，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姜大牙说到：“这寨子里想要保守个秘密，比登天还难！那你小心些，别冲太猛了，跟在桂平后面就好！百户大人厉害得很！”

“知道了。”

“你那晚上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妈的，一刀就把张能连人带刀劈成了两片！”姜大牙叹到。

“我也是害怕得很，没收住手！”冯建安说到。

“等回来了你应该会做个小旗，到时候把我要过去，好歹能帮你把手！”姜大牙说到。

“你不跟着大人的吗？我怕他不会放！”

“那我自己跟他说去！桂平不讲理的时候是真不讲理，但对待咱们这些老兄弟，还是讲理的！”姜大牙说到。

冯建安把孔路扯到了身边，说到：“我这次要是没回来，你就重新认他做干爹！”

“不要！”孔路一扭头。

姜大牙笑了起来，“你不要，老子还不要呢！你以为认个干儿子是个轻松差事？咱又不是那八大王，干儿子不要钱一样往火坑里扔！”

八大王名叫张献忠，在贼军中的威名比李鸿基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建安也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他将孔路留在姜大牙这里睡觉，自个儿跑去了陈刚那里。

两人见了面，互不搭理。

陈刚造刀的过程跟他造指盔没什么两样，都是挖个沙模，将红红黄黄的铁水往里面一倒就完事。

冯建安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声：“你这样不行，瞧你造出来的什么玩意儿？跟板砖一样，能砍个鸟？”

“你行你来？”陈刚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双眼通红地看着冯建安。

“不是，你至少得锻打一下吧？你这就是个毛坯，毛坯都不算……”

陈刚扯起锤子就在刚脱模的刀身上锤了两下，“锻了！你要不要拿走？”

冯建安真想冲上去打他一顿！

“行行行，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冯建安暗自狠下了决心：下一次再有技能点，怎么也不会加到陈刚身上了！

脾气臭！

态度差！

技艺烂！

一心想巴结岢岚州！

觊觎桂平的百户位置！

和自己还有仇！

自己真是眼瞎了才将这么宝贵的技能点浪费在他身上！

让他就守着这个炼钢炉玩儿一辈子去吧！

……

冯建安将自己的鬼头刀也拿走了。

当天晚上冯建安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中午过后才从床上翻身起来。

姜大牙给他准备了两块干饼，还有一指煮好的腊肉。

孔路殷勤地走过来，“干爹，昨夜我看你的刀太脏了，给你洗了一下！”

冯建安一看，刀面上黑色的镀层都给洗掉了一大片。

“干得好，没白疼你这个儿子！”冯建安鼓励了一下孔路，便朝右寨走了过去。

冬天的天色黑得很早，现在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但是天已经黑了。

不紧不慢地走到右寨的时候，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粗粗一数，不下一百个！

也没什么战前动员，大家都沉默不做声，等到队伍动起来了，便跟着动了起来。

走了一小会儿，冯建安回头已经看不到右寨了，天空突然便下起了雪来。

“狗日的！又下雪了！”前面有人嘟囔了一句。

冯建安紧赶了两步，走到桂平的身边，“大人，这雪要是下大了，咱们怕是不好赶路啊！”

“你想说什么？”桂平问。

“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冯建安问到。

“雪下大了才好呢！”桂平说到：“雪越大，越不可能有人发现我们！”

冯建安只得闷头赶路。

走到后来，天就越来越黑了，只能看见前后模模糊糊的人影，脚下要是稍微慢了一步，就只能看见前面黑漆漆的一片，雪花落得无声无息，反而看不见。

“老兜子，老兜子掉下去了！”突然有人喊道！

但是队伍依旧在前进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救。

“跟紧我！”桂平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从后方不知道谁手上传来一个绳索，冯建安接了过来，继续朝前方传了过去，也不知道谁接走了。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倒。

脚下一空，背脊上陡然就冒出了冷汗。

自己居然迷迷糊糊走到了悬崖边上？

他一只手死死地抓住绳索，另外一只手在地上撑着，扑腾了几下，又重新站稳了脚跟。

“谢了，兄弟！”他大喊了一声。

却没有人回应他。

绳索上不时传来被扯紧的力量，每到这时候他都会停下来，用力地拉拽着——但是也不敢太用力，保持着绳索原来的样子就行了。

他默默地行了好久，感觉腿都快麻木了。

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仔细看，像是桂平的样子。原来走在他前面那人便是桂平。

“跟后面的兄弟们说一声，”桂平说到：“接下来咱们要通过鹰嘴石了，小心一些。”

“好，”冯建安回答到，但是他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鹰嘴石？咱们怎么会到了鹰嘴石？”

“咱们从鹰嘴翻到鹰背上去，就是后寨的后山。跟兄弟们说一声，只要杀了陈亮，后寨的东西，谁拿到就是谁的！”

冯建安于是也停了下来，将桂平的话传了下去。

桂平将手中的绳索递给了冯建安，冯建安也如此将绳索递还给了后队的人。

冯建安只听别人说过鹰嘴石这个地方，但其实并没有见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所以他倒并不觉得有多么危险，反正背靠着墙壁，慢慢移动就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然听见后队传来几声哄笑。

想来是后寨里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喜欢的。

桂平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行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