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楼死一般寂静，无人敢拦！

冯建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桂平。

当日岢岚州的龙公子来到五寨堡的时候，桂平也问过一句同样的话：“你们有谁愿意跟我一起下山去？”

没有人！

这世道，原来英雄的人，只能独行！

也罢，我本来就不是做英雄的料，今日，死了算了！

大明啊，火枪队也救不了你啦！

就当老子白来一场吧！

冯建安风风火火冲出门口，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一看。

却发现陈昊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陈昊的身后，一众士兵傻不愣登地跟着，手中拿着没有子弹的火枪！

薛信和王之邦被几个士兵裹挟着，脚耙手软地紧赶慢赶。

“你来干什么？”冯建安问。

“大王！”陈昊一紧张，又换了称呼：“不是去杀敌人吗？”

冯建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走吧！”

然后带着一群人闹哄哄地走出了万花楼。

亢七脸色阴晴不定，一言不发。

“七少爷……”，身后一人低下身来问。

“让他去！”亢七恨恨地说到：“让他去，让他去送死！”

“可是家主说，一定要将此人收入亢氏商会中……”

“呵呵，刚才他的话你没听见吗？我亢氏算什么东西！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商人！有什么地位？有什么身份？凭什么和人家这样的一州之主相提并论？”

“少爷，这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家主北上之前反复叮嘱过，切不可盲目冲动，因小失大……”

“什么是小？什么是大？”

“少爷，请恕老奴冒昧了，在老奴看来，面子是小，银子是大！”身后那人虽躬着身，但语气却丝毫不弱。

“哼！”亢七扶了扶自己的貂皮帽，冷笑了一声。“没有了张屠夫，难道老子就只能吃带毛猪？老子就不信，没他冯建安，老子照样能将武州弄得风生水起！”

“少爷，小小武州，其实没那么重要！没有将老爷交代的事情办好，失了老爷的欢心，才是最要紧的啊！”

“老爷的欢心？哼！”亢七站了起来，“走吧，该让亲卫队来收场了！”

他起身离开，又回头对身后的老年家仆说到：“李叔，放心吧！等我拿下武州之后，接下来再控制住内三关，到时候武州的商品就可以涨价了！没有什么比银子更能得家主的欢心了！”

“内三关？”被叫做李叔的家仆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某种巨大的可能性！连忙紧紧跟上，低声笑到：“七少爷果然高瞻远瞩，不愧为人中龙凤！”

“哈哈！”

亢七大笑，带着人马洋洋洒洒地从万花楼后径离开。

五寨堡火炮队小旗刘汉，在门口替他拉开门，恭恭敬敬送他离去！

“亢先生慢走！李叔慢走！王大爷慢走……”

***

城中火光冲天，哀嚎一片。

本就不宽的路面上，尸首横陈，七零八落。

万花楼旁边有一处大宅，门口还摆着香案，香案上插着的几支香还在袅袅地冒着青烟。

五六具尸首就堆叠在香案的下方。

有一具雪白的，双腿已是被从下往上掰成了一个“W”的形状！

宅子的大门两侧还贴着红色的对联，一联写着“喜气洋洋迎闯王”，一联写着“管教大小都欢悦”，横批“奉天倡义”！

一看那故意做作的瘦金体，定是王之邦的手书无疑！

“敌人去那边了！”陈昊指着街道的另外一边说到。

哀嚎声响成一片，从另外一边传来。只见黑烟，还没来得及燃起大火。

冯建安不发一声，提着鬼头大刀便冲了过去。

如今也管不得身后那些提着烧火棍的士兵了。

世道糜烂至此，自求多福吧！

还没有冲过去，便听见许多哭嚎声在大叫：“自己人！是自己人啊……呃！”

冯建安闯入人群中，也无须分辨什么，提刀便砍将起来。

“你是谁？”“住手！”

几个士兵提着裤子，纷纷朝他怒吼。

却哪里叫得住，没两刀便身首异处，丢了性命。

于是一众蓝衣士兵一哄而散，边跑边喊：“快来人啊！来人啊！狗官在这里！恶人在这里！”

……

不多时，杀散了一处人群，身后的房屋却也是燃起了火来。

屋中寂然无声，也是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大人，敌人去那边了！”陈昊说到。

于是冯建安又往陈昊指着的方向冲了过去。

“陈昊！”

“嗯！”

“今天咱们可能都要死了！”

“嗯！”

“你要是有机会的话，就自己逃命去吧！”

“嗯！”

冯建安杀了几个来回，却见陈昊依然跟在他的身后。

不仅如此，连王之邦和薛信，还有一个他叫不出名字的书生，都跟在他的身后。

不仅如此，身后浩浩荡荡竟然跟着一大群人，除了原本就在的傻子士兵们，还有许多血人一般的普通百姓，也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

“你们跟来干什么？”冯建安问。

“大人！”王之邦哭丧着脸，说到：“这阿鼻地狱，咱们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了啊！只有跟在大人身后，还能活命……”

“大人！”薛信跪了下来，说到：“不是属下等人不忠，属下等人，只是不想死……”

“尼玛！”冯建安从口中啐出一口血沫来，“那就跟着吧！等老子死了，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远处蓝色的长枪队结成阵，缓缓地逼了过来。

“哒哒哒”的马蹄声清脆地响起，一匹瘦马从长枪阵里露了出来。

亢七一身铠甲，坐在马上。

“冯大人，现在投降吧！我饶你不死！”

冯建安冷笑了一声，将鬼头刀柱在身前。“放马过来吧！”

却在此时，一颗人头被抛入两人之间的空地上。

人头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最后落在亢七的面前。

一个女人持着一柄细剑，走到冯建安的面前。

细剑如墨，滴血不沾。

“大人，我杀了张天琳！”

冯建安愣了！

“大人，我杀了张天琳！”

冯建安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大人，我杀了张天琳！”

“哦……”

“大人，我杀了张天琳！”

“哦，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