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以三百士兵开道，冯建安终于下了城门楼，重新入住城中。

州府衙门早被大火烧成了一片白地，不过王之邦又选了一处大户人家让冯建安暂时住了进去。

城中安定祥和，几无人声。连半夜偶尔听见的痛哭，都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百姓们再无人说要“早早开门迎闯王”了，反倒是有些人家，又重新供上了朱明的香案，遥祝北方山河无恙。

冯建安本以为城中会有百姓出逃，却不料这几日却接连不断地有人从城外逃进城来。

原来城中固然是万户萧疏，城外却更如人间炼狱一般。

崇祯十七年二月十七，晴。

早上。

临时的州府衙门里，十几个人挤在庭院里，或坐或站，准备商讨武州接下来的动作。

其中，既有陈昊等武州旧部，也有五寨堡的胡昭等人。有郭升等降将，也有新兵营的长官。

冯建安还特意邀请了各路商会的代表前来，连亢氏的榆林商会也有代表在其中。

王之邦做了一联，说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所有人都觉得不愧是秀才，有文化！

会议开始前，众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寇如梅的事情。

当日亢七公子骑在马上，何等威风？

不料一声枪响，应声而倒。

当时众人都是人心惶惶，不觉有异。这几日冷静下来，方才觉得蹊跷，似有鬼神莫测之功！

“好吧，我也不装了！”寇如梅靠在一株树干上，说到：“论武功，我啥都不是！可要说起这枪法，满大明天下，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

“莫非寇长官真的便是大人口中所说的‘狙击手’？”张如初惊疑地问。

“不算，但也差不多！”寇如梅说到。

“这……往后打仗也就忒简单了！直接将寇长官往阵前一摆，寇长官直接射杀了敌方大将就是！”一个商会的代表说到。

“哈哈！”寇如梅得意地笑了起来。“差不多，差不多！”

“小寇子，你这枪法是怎么练出来的？为什么我练不出来？”谢瑶疑惑地问到。

“哈哈，天赋！有些人就是有天赋，练是练不出来的，没办法！”寇如梅得意地说到。

“别听他瞎咧咧！”陈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对谢瑶说到：“他哪里是什么狙击手？不过是让三个枪法还算过得去的士兵挤在一起，朝着亢七每人开了一枪而已！当时亢七坐在马上，那么显眼，他带着两个人就埋伏在街边的房顶上，距离又近，哪还有射不中的道理！”

谢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还有两枪根本就没有打中！”

寇如梅的把戏被拆穿，只尴尬地笑了一下，也不恼怒，说到：“别管我怎么做到的，反正我做到了！和狙击手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的！”

“呵呵！”谢瑶不屑地冷笑了一下，“我是说你这小子哪有这本事？我找三十个人一轮齐射，还不是能做到！”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寇如梅说到：“开枪不难，打中也不难，难的是提前找到那个房梁的位置！像你就只能带着人往敌营中硬冲，算什么本事？给我六百火枪手，我能冲到李自成面前去！”

“哈哈！”

众人都笑了起来，笑这个上唇才长出青色绒毛的小子大言不惭！

笑声中夹杂着好几声咳嗽。

原来庭院中还有几副担架，当日血战至战事平息的杨蛮子大难不死，又继续做了他的武州治安官。

冯人甲居然也没有死，这家伙打完了子弹之后，就躺倒在地面装死，带着他手下的士兵也倒下一片。战后清点，他的麾下只死了一半，这损失还算是可以接受。

“好了，各位！”冯建安端着个大碗从房门里走出来，用筷子敲了敲，让众人都停下来声来。

庭院中一时只听见他唏哩呼噜喝面汤的声音。

“诸位！讨论一下吧，咱们接下来要干点什么？孔路，你负责将他们说的话都记下来！”冯建安说到。

“好的，干爹！”半月不见，孔路似又又长大了些。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笔来，拿着一个小本子，准备等谁第一个开口说话。

“咦？你这笔有点意思啊？”他身边的一个穿着狗皮夹袄的商会代表开口说到。

“去去去，一边去！说正事呢！”孔路换了个地方，离他远远的。

“好你个小子，这一两银子拿去，把笔给我看看！”那狗皮夹袄说到。

孔路毫不犹豫地夺过他递出来的银子，将手中的笔塞给了他，又重新掏出一只笔来。

“各位各位！”冯建安用筷子敲了敲碗，“说正事呢！说吧，接下来咱们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院子里安静了一下，旋即七嘴八舌的声音顿时响起。

有说要赶紧开门做生意的……

有说要论功寻赏的……

有说要尽快领兵勤王的……

也有说请知州大人赶紧去他家拜堂成亲的……

这一说就说到了日中，开饭！

饭点过后，众人说得差不多了。

“都说完了吧！”冯建安跳上院中的一块石桌，说到：“大家的意思，我都听了！总结一下，大家都想入京勤王，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在入京之前，我也有几点安排，请大家遵照执行！王之邦，将我的本子拿出来！”冯建安说到。

王之邦恭恭敬敬地递上一页纸，冯建安拿着大声念了起来。

“从今往后，武州的一切事宜，我冯建安说了算！大家没意见吧？”

“好，没意见，那么我就做如下规定！”

“第一，太阳是宇宙的中心，我们脚下的土地叫做地球，它围绕着太阳转动，每转动一圈就叫做一年，每自己转动一圈，就叫做一天！一年有365天，一天有24个小时，一个小时60分钟，一分钟60秒……不认同这个规定的，斩！”

“第二，1+1=2，阿拉伯数字和四则运算是每个人都必须学会的，学不会的人，加征一成的商税！”

“第三，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第四，圆周率=3.14，不解释！”

……

“第十七，一切物体都有惯性，在没有受到外力作用的时候，它们总是倾向于保持静止或者匀速运动！”

……

“第一百零一，耕者有其田，贫者有其地！农税和商税全免！”

……

冯建一直念了半个小时，最后才将那页纸收了起来。

“大家不要担心记不住，我让薛信印制了两万份，武州城中，人手一份！识字的每日读三遍，不识字的每日听人读三遍！谁要是能背诵下来，流民入籍，平民做官，做官的升一级，官大的奖励一份工厂经营许可证！”

……

晚饭时间到后，众人都在院子里饱饱地吃了一顿番薯宴。

水井洼的番薯丰收了，除了拿出少许奖励有功之人之外，剩下的都准备在下个月，种遍云中山！

掐着饭点，消失了好几天的袁时中拖着疲惫的身躯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大人，代州总兵周遇吉让开了代州，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