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岂曰无衣

燕京大学校门外，有一块用红布包起来的高台，在那高台上，放置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牌位和贡品，门外汇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场之人，男子均是一副黑衣黑裤的装扮，女子则是黑衣黑裙，女子队伍里，顾雅芝也在其中。

人虽多，可却不嘈杂，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一只酒碗，酒碗中倒着少量的酒水，一言不发，庄重肃穆的氛围，令人无法笑出声来。

路过的行人不明所以，纷纷驻足观看，想要看看这帮学生们又要玩什么花样。军警们也早就候在此地多事了，生怕学生们聚众闹事，自打长城抗战开始以来，瞬间点燃了全国人民的抗战热潮，尤其是北平的学生们，更是三天一游行，两天一示威，向北平军事委员会示威，强烈要求增兵支援前线，本就被吃紧的战线烦不胜烦，热血的学生们又起来闹事，这谁能受得了。

当警局收到学生们要在此地汇集的消息之后，连忙组织调集军警来此警示，防备危险情况出现。

在校长的搀扶下，一个颤颤巍巍的须发皆白的黑色长衫老者，一步步挪到了高台上。

这位老者是平津地区知名的学者，年逾耄耋，前朝重臣，又在共和时期担任过机要职务，退下来之后，又担任名誉校长职务多年，知名的学者名流，学生遍平津。

老者示意校长离开，他自己可以站住，校长退到了一边去。

老者面朝牌匾，牌匾上写着“天地”二字，不拜鬼神，不拜祖宗，只拜天地。

撩起了长衫，双膝下跪，跪在了这高台之上，下面的黑衣学生们纷纷效仿，手捧酒碗，双膝跪地。

“吾年逾九旬，生于道光，时逢外辱侵国，自幼饱经苦难，立志报效国家，驱逐外敌，然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时局动荡，国家危难，中华已是万危之时，时至今日，已是黄泉路近，却不能眼看国家复兴，民族独立，此乃平生之最大憾事也！

数千年未有之耻辱，吾辈儿女岂能甘受他人之辱！”

老者虽说上了年纪，但这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却是洪亮和清晰，说到激动之处，双手所捧之碗也在颤抖，碗中的酒水险些洒了出来。

“东瀛倭奴小国，一衣带水，唇齿相依，竟也效仿那西方列强，趁我中华虚弱之际，扬兵我华夏土地，欺我华夏儿女，笑我中华无人！此等奇耻大辱，吾辈儿女岂能忍之！

今我三十万中华好儿郎，护我中华尊严，正与敌寇血战于长城之上，用那血肉之躯，铸我万里长城，真豪杰也！

古语云，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大地，下跪生亲。

今我这一跪，不跪苍天，因为这苍天不开眼，无视我炎黄苦难。

不跪大地，因为这大地多灾荒。

不跪生亲，因为这生亲不能助我平倭乱。

这一跪，只跪我长城热血将士，跪他们忠肝义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护我炎黄血脉！”

老者将碗中酒水撒在地上，台下的众多黑衣学生们也纷纷效仿，将碗中的酒水，撒在面前的土地上。

围观的老百姓们脸上的嬉笑和看热闹的情绪渐渐敛去，他们似乎懂得了这帮学生们又在搞什么名堂，他们都曾笑话过学生们的自作多情，笑话学生们如同猴子般上蹿下跳的为前线募捐和游行演讲，这乱世当道，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么？管那么多干嘛？此刻，他们方才知道，原来，这帮学生们的思想境地，是他们这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老者缓慢的站起来，学生们也站起身来。有人走过来，将空碗倒上酒水，老者又跪下，学生们也是如此。

“这二跪，跪那英勇奋战，血染疆场的英灵，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一碗酒，敬那诸天神佛，佑我炎黄之魂！”

又将酒水撒地，起身，倒酒，重新跪下。不过，这次，则是朝着围观的众人们下跪，学生们也均是如此。这是怎么回事？围观群众不知所以然，搞不懂，他们这是又在搞什么花样。尤其是当一个九十岁的老头子朝着自己下跪，这可是会折寿的呀！岂敢承受，纷纷下跪回礼。

在这学校门外，出现了有趣的一幕，学生在一个老头子的率领下，竟然与老百姓们互相下跪，这一幕，就连维持秩序的军警们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了一旁的队长，队长挠了挠头，示意军警们跪下……

“这三跪，跪我中华四万万儿女，四万万同胞，五大族儿女，血脉相连，一乳同胞，生在这片土，长在这片土，从林海雪原到万里石塘，从东海波涛到大沙荒漠，每一寸土，每一个人，都是我华夏土地，炎黄子孙！

如今正逢国难当头，自有那舍生忘死的热血儿郎奔赴那前线之上，与那敌寇厮杀搏命！吾辈儿女岂能让将士们心寒？

老朽年迈，命不久矣，愿捐出全副家当，将其赠于前线将士，望其勇猛杀敌，捍卫我中国尊严！要让他们知道，背后支持者，乃是千千万万热血国人，非是一人独战也！”

这话令所有人为之惊讶，包括策划这场行动的校长之一，老者是知名的社会名流，半个世纪的从官生涯，积累的家产何止百万之巨，一腔热血涌到头顶，一句话，居然全都给捐了！

将酒水撒地，学生们齐齐高声吟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归根到底，原来，这还是一场为了前线的募捐行动，时至今日，国人几乎都已知晓，军政部的高层军官们对于抗战到底的决心依然持有犹豫的态度，对于能否彻底的击败日军，悲观者居多……

随着战争时日的持续，双方的伤亡代价都在增加，互有胜负，但是在高层的内部，主和派的势头已经隐隐的压过了主战派……

这已经是一个不公开的秘密。

前线将士们得到的官方支援也越来越少，为避免前线因为后勤给养跟不上的缘故而崩盘，社会中自发的为前线募捐的活动越来越多，更多的人就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高层们知道，在中国的老百姓中，不想做奴隶的人，其实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