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命只有一条

死，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亲眼目睹着兄弟们的一个个的去死……

陈国光当然知道，丢失阵地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更不想看着，因为一道虚幻缥缈的空头支票，而把东北军所有的老兵的性命统统搭在这块阵地上。

如果，能用他一个人的性命，换回来所有老兵性命的话，这笔买卖值了，即便是此刻被陈忠义一刀砍死也无所谓。

然而，令他心寒的是，愤怒的陈忠义是真的想要一刀砍死他，但是砍死他之后，仍要带着兄弟们在阵地上死扛，死扛下去，除了继续死人之外，毫无意义！这一点，让做好赴死准备的陈国光，无法接受！

忽然间，陈国光出手了，一把抓住了刀刃，将刀从陈忠义的手中夺了出来，按理说，两人之间的身手应该是相差无几。

但是，陈忠义此时身负重伤，行动况且都是个问题，哪里是陈国光的对手，被夺了刀之后又被陈国光一掌砍在了后脖颈上，力道把握的相当好，刚好将陈忠义砍昏迷过去。将陈忠义背在了身上，回头看一眼昏迷的陈忠义，说道：“对不住了，兄弟，如有下辈子，咱们再做兄弟，这辈子，对不住了，我是真的不能眼看着这么多的老兵全都死在这里，即便是被枪毙，我也认了……”

跟着许晨风打仗七年之久，许晨风是排长的时候，他是班长，许晨风是连长的时候，他是排长，这么多年，一路走来，长官的性格，陈国光的心里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许晨风的眼中，不容沙子，性情刚烈，作为跟随了他多年的老板，触犯了其心中最大的机会，下场可想而知……

可即便如此，陈国光都要果断的带着兄弟们走，用他一个人去死，换回来这一百多号兄弟们的性命，这笔买卖，值了！

死有什么的，为了这一百多兄弟而死，划算！

背着昏迷不醒的陈忠义，率领着一百一十一名幸存的弟兄们，果断的撤出了这块不可能有援兵部队支援的阵地……

当他们撤走之后没多远的时候，日军部队便攻占了上来，他们甚至，连牺牲弟兄们的尸体都来不及收容……

主阵地这边的战斗仍在激烈的进行着，许晨风率领着幸存的部队，与冲进战壕的日军，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厮杀！

南怀化阵地的争夺战尤其惨烈，从清晨一直打到下午日落，方才将日军杀退，此时，已是血流成川、尸横遍野，被火焰燃烧过得焦土散发着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直到下午日军撤退的时候，都不见一个援兵到来，凭着一口气，生生的将攻到阵地上的日军给杀了回去。

许晨风此时，已是筋疲力竭，瘫软的坐在壕坑中，嘴里头叼着从未点燃过的烟卷，保存了多年的烟卷，已经开始发霉了，这还是当初在喜峰口长城上，宋之龙送给他的那一支，每当一次战役之后，许晨风都会习惯性的叼在嘴里，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将已经卷了刃还在流着血的大刀插在一旁的土里头。

不停地砍人，砍到后来的时候，锋利的刀刃早已被磨平，拿在手里头，跟一根棍子没什么区别了……

最危险的时候，他被两个日本兵偷袭，一脚被踹倒，若不是眼疾手快，机灵的丁小四扬了一把土迷了鬼子的眼睛，才让许晨风及时的做出反击，兴许这时候，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忽然间，身旁有一个人坐在他身边，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许晨风回过头去一看，莫清霜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

此时的莫清霜已经顾不上害羞了，伸出手来攥住许晨风温热的大手，紧紧地牵在一起，一颗砰砰跳的心才渐渐地平复下来，战斗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许晨风的的身上，几次看他险些遇难，心里头甚是着急，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及时的逢凶化吉，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凶险，这时候，能活着，就已经是上天给予的最大恩赐了。

“今天的战斗如此激烈，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正面战场，真的是太残酷了……”

大范围的炮火轰炸，将整个阵地变成火海，面对面的厮杀，眼中所见，只有成片成片倒下的人，流不尽的血水，打不完的子弹……

这残酷正面战场的厮杀，以及日军战斗力之强悍，真的是让莫清霜大开眼界，跟如此残酷的大型会战相比，游击战所打的汉奸，几乎是小打小闹。

“想走吗，现在，还来得及……”许晨风此时仍想让莫清霜离开。今天这一天就打成了这副德行，部队伤亡少说也要在一半以上，明天，若是援兵还没有到来，撤退命令也不到的话，阵地真的就要失守了，若无撤退命令的话，许晨风是不可能离开的，若真是如此，以身殉国，在所难免……

而莫清霜还是那句话：“不走，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你还没有教我读书识字呢，做人，不能轻易失信，尤其是对一个女孩子失信。”

许晨风停止了身体，坐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枚弹壳，在松软的泥土上写下了一个字。

“命？”莫清霜识字不多，但却并非什么字都不认识，至少，这个命字，许晨风写到一半的时候，她就认了出来。

“对，这个字，就是命，命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只有一条，丢了就没了，珍惜生命，远离战场，现在走，还来得及。”

莫清霜微微一笑，岂能听不懂许晨风的言外之意呢，随手将这个字给划掉。“命只有一条，这话说的不错，但是这条命要怎么活，我说了算。”

……

这时候，同样是筋疲力尽，垂头丧气的韩龙回来了，军装上都是血，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鬼子的血，脸上的刀疤也有血丝的痕迹。

走到了许晨风的跟前，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叹一口气：“丢了，第九军的阵地丢了，弟兄们拼了命，都没能守住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