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一向自诩儒雅的读书人,在火锅面前也会放下所有的面子,只会哼哧哼哧投入到干饭中。
方毅三人围在小火锅旁,盯着眼前正在沸腾的炭火锅。方忠和林勇两人出去置备一些过年的年货了,倒是暂时不在。
方毅端起身边的小酒盏,给王新斟了一小杯。说起来,这一小壶酒还是他从方忠那里随手顺来的。
毕竟整个方家,也就方忠没事的时候喜欢喝点小酒。方毅便知道,他私藏了各式各样的好酒。
所以,他今日便随手顺了一小壶过来。
他顺来的这种酒名为“淮安绿豆酒”,和方忠喜欢的那些烈酒比起来,这种豆酒就要平和许多,和火锅倒也勉勉强强协调起来。
方毅前世吃火锅的时候尤其啤酒,可惜在这里自然没有啤酒给她喝,因此也就只能拿这种豆酒将就一下了。
“我也要喝。”方诗晴可怜巴巴望着他。
“小孩子不能喝酒。”方毅压根不搭理她。豆酒虽然不烈,但也不是方诗晴这种十三岁的小姑娘能喝的。
他却忘了,自己现在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
“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王新虽然年纪不大,但倒是常常会小酌一盏,也没推辞,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
“此一时,彼一时也。”方毅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轻尝一口。
碧靛般清,余味悠长。这是大饕餮方毅对这种豆酒的评价。
“乙中。”他心里默默给了这种酒一个评价。
方毅的一个习惯,便是将品尝到的各种美食与饮品划分个三六九等,能在他那里拿到乙上的评价,在他看来,这种酒已经相当不错了。
即便是他前世时,也就给一种酒打过甲等。当年他乘船游览贝加尔湖时,在湖面上和一个老毛子对酌,面对良辰美景,才给了那老毛子的酒一个甲等。
王新摇摇头,他已经开始习惯方毅的这种转变了,轻轻向方毅举杯。
方毅微笑,也举起了杯子,杯中剩下的一点酒一饮而尽。
方诗晴瘪瘪嘴,也和他们碰了碰,不过她的杯子里只是水而已。
“好了,火已经差不多了。”方毅看看锅里,锅底已经差不多沸腾了,便从那边取了一点已经切好的羊肉,轻轻放到锅里。
也就约莫四五个呼吸的工夫,他便取出了已经涮好的羊肉,在提前调好的调料碗里轻轻蘸了蘸,放进嘴里。
感受到久违的火锅味道,方毅一时之间只觉得心胸都开阔起来。
“你们也试试啊。”看到两人望着他,方毅道。
王新和方诗晴也学着他,各自夹了一块羊肉,涮了一会儿。
“等等。”看到方诗晴刚下锅便想捞起来,方毅赶紧拦下她道:“多涮一会儿,这个肉切的不够薄,需要多一些时候。”
“哦。”方诗晴点点头。
王新那片要薄一些,已经涮好蘸过调料,直接塞进了嘴里。
“咦?”虽然有一点点烫,但是这片羊肉的口感让王新有一些震惊。
这是从来不曾体验过的味道!
方毅倒是不管他,感觉火候合适,味道也还行的他,拿起盛羊肉的小碗,便把切的厚薄不均的羊肉下了一部分到锅里。
他暗暗吐槽王新的刀工。要是前世哪个火锅店的牛羊肉切成这样,他敢保证,动手的人第二天已经会被炒鱿鱼。
不过考虑到王新平时也没有动刀的习惯,那便姑且原谅他了。
方诗晴也早已吃掉了一块,眼神亮闪闪的。
王新丝毫不和他们客气,看到方毅下的羊肉已经差不多煮熟了,便迅速夹起一块吃掉,又夹起一块。
火锅这种东西固然好吃,但吃的太快了,会很烫的。
看着被烫的直伸舌头的王新,方毅有一些好笑,忍不住吩咐他一声:“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方诗晴看了看王新在那伸舌头,又看了自己夹的肉,低头吹了吹,这才缓缓送进嘴里。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果然比王新哥哥要聪明。
方毅懒得管这两人,从旁边的桌子上取来两人刚刚准备的一些萝卜、豆腐和菌类,往火锅里都下了一些。
“你们都慢慢吃,这里还有很多。”他小声提醒一句。
大口吃了一会儿,感觉饱了五分,王新才稍微放缓了一些速度,端起酒杯和方毅轻轻碰了碰。
“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个好法子的?”他仍然不敢相信,方毅这个浓眉大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能整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佛曰,不可说。”方毅双手合十。
“不送你去天灯寺出家真是太可惜了。”王新差点噎住,“我觉得你要是剃度一下去天灯寺,不出十年,那里的住持必然是你的位置。”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那可是天灯寺哦,你看现在的明远住持,即便是郭大人每次看到他,都要以礼相待。”王新就像个在骗小朋友的大灰狼。
“行啊。”方毅翻了个白眼,“我去天灯寺剃度倒没什么问题,不过我爹也就我一个儿子,如果你不介意改姓为方,替我家传宗接代,或者来我家当赘婿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不行。”方诗晴和王新异口同声道。
“那就别废话了,快吃。”方毅不动声色,但王新的问题已经被他偷偷转移掉了。
从方公子到他,性格确实有一些不小的变化,这倒是毕竟容易解释。
毕竟他经历了父亲去世和家中变故,两年多里经受了这些挫折,性格变得沉稳一些、人变得靠谱一些,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他拿出来的一些东西,比如埕坎晒盐法,比如火锅,还有他接下来肯定会慢慢拿出来的一些东西,就不那么好跟人解释了。
短时间内他倒是可以推给一些不为人知的孤本古书,但是时间一长,东西一多,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方毅一边想着这些心事,一边和王新喝着小酒,他只是小口轻抿,但王新明显就有些用力过猛了。
“君不见,黄河,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哈哈哈,莫使,莫使金樽空对月。”
王新有些喝高了,放声吟诗,最后终于趴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