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有田,还蛮多的。
根据唐授田制,壮男子授田八十亩,老人授田减半,如果户主是孤寡女子则三十亩。
但田是田,其中分永业田,和口分田,口分田你死后,官府要回收的,永业田才是可以自由买卖,以及决定种什么东西的。
老李家有永业田一百二十亩,都在户主老爷子手上,再困难没卖过田,口分田有一百六十亩,是老爷子,老爹,老娘,叔叔的分口田。
口分田只能种粮食。
粮食要交税。
男丁一年两石,交布二丈,满十五岁就要交,交够四十年就不用交了,往后可能会变短,但皇帝还没有减免。
家里就有四个人要交,没错李戚氏也有税要交。
丁口税是人头税。
然后还有田税,看你家有多少亩田,又叫赋税,这不多,但也一一样大开支。
还有户税,就不是按人口了,是按户,分户有好处,可以分到一块宅基地,可以建房子,也可以买更多的田。
但老李家明显没有到分户的时候。
老李家一部分田自己种,一部分田租给官府种,官府会叫犯了轻罪,或者一些外地流刑发配的百姓去种这种田。
虽然看似田多,但是产量少啊!
上等田一亩才产三百多斤粮食,两石多一点,好一点的三石,但那是上田,是肥田,还要精耕细作。
堆肥种田在殷商朝时候就有记载,南宋时候已经比较完善,那时候屎尿还可以卖钱,街上还有公共厕所,但具体科学研究则是上世纪五十年代。
唐朝已经有了污泥堆肥,和牛马羊等食草动物堆肥的记载,只是不多推广,多是用污泥堆肥,也没有专门的发酵池。
而且说是有这么多粮食,但晒谷之后又会轻一些,还要留种,种粮就要留下许多来,毕竟唐朝种田没有育苗,都是直接撒种子的,很容易被鸟兽吃掉,还有各种杂草要人工清理,所以粮食除去交税,除去留种,真心不能留下太多做口粮。
留下做口粮也要舂米,许多糠麸,所谓糟糠之妻,就是一起吃糠咽菜的妻子,表示共患难。
麸皮也是有用的,可以用来喂马,喂牛,喂羊……
老李家就有一头牛,不过不在这里在农庄,平时佃户租用,倒是有匹马是在这里的,可是老爷子舍不得它干农活,吃得比李郸道精贵,因为它能赚钱,驿站有时候会借用他,县官老爷有时候也会派衙役过来借马,撑场面,虽然它有一点点老了,已经不能上战场了。
还有两只羊,也不在这边,这里是城里,要到城外,田边,用来干活休息的农房中去,一般是李郸道担起这个责任,带着丫丫小妹。
李家有书,传家宝,全家家产卖了都没这几本书值钱,也算耕读世家。
一本论语。
有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可见论语的重要性。
还有春秋,诗经但春秋不全,诗经也不全。
老爷子计划一年买一本书,可惜没有计划成功,几年都是勉强过活,精打细算。
但至少李福德成了读书人,老爷子把他安排到了四门馆读书去了。
“隔壁陈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开始典当他老婆的首饰了,一共也没两件银器。”李戚氏叹了口气。
老爷子道:“等晚上,给他们家送升米去,咳…,当年陈再崇和老子我一个队的,可惜了,咳…,我回来了,他没回来,他们夫妻俩又新丧了幼子……着实可怜,现在快太平了,帮衬着一些,叫他们渡过难关。”
李福成点头:“明日要去药肆进些药材……”
老爷子道:“你这药铺开了也没见有什么用我这一个咳嗽都治不好…呵忒!”老爷子又吐出一口老痰。
李福成尴尬得摸鼻子。
老爷子拄着杖,转身到房里,听到一声翻找的声音,然后又有合上了柜子门的声音。
出来时拿了一杆小秤,一包绢包着的东西。
把绢打开,玉手镯,金戒指,象牙扳指,还有其他好东西,都是从死人身上,敌人身上拔下来的,这是老爷子当年的战利品。
据说是抢了某个鲜卑贵族的府邸。
之前买铺子的时候,把其中好几件宝贝拿出来了卖了,三十几两呢!
要不是惦记着自己第二个儿子读书,家里人口拥有的田产在李郸道没成年之前已经不能再多了,全部得换成田产来,那个铺子,如今老爷子也后悔,觉得花了冤枉钱。
拿出一些碎银子,又把一根银鱼儿,用剪刀减下来一角。
拿小秤一称,眯着眼,挪着秤砣,看清点数。
“一两三钱银子!”
如今银贵,现在开元通宝还没出来,并非一两银子在八百文到一千文之间。
现在用的是五铢钱,隋朝的时候铸造的,新朝的钱在铸造了,但是发行量还少。还有就是私钱很多,根本不足重,有的甚至用铁钱代替铜钱…叫小钱,也有比较大的铜钱,叫大钱,比较足重。
铜钱的形质并没有很统一,所以现在一两银子有时候能值到三千文,前提当然得是好银。
劣银就是加了锡,或者白铜之流,成色根本不对,有的劣银只能一两银子作三百文钱。
老爷子这里自然是真银子了。
“一些城外就可以采到的草药,就别买了,一天天的,净算计你老子的那点家底,咳~老子还没打一口上好的棺材!薄皮棺材叫野狗咬开了~变成孤魂野鬼。”
李福成连忙道:“儿子哪里敢,铺子里的药材,有些生虫了,有些发霉了……真的需要更换…虽然营生差,但来往的都是邻里,吃坏了,败了咱们家的名声……弟弟这不正读书着吗?”
李郸道道:“爹,我跟你一起去药肆!”
“你不去读书,跟着我去药肆干嘛?”
“我梦到神仙了,他传了我方子,能治好爷爷的咳症。”
老爷子李宝京一听大怒:“李福成你想毒死老子也别叫娃儿动手!”啪的一下,把桌子打得摇摇欲晃,上面的茶壶都被击出水来。
李郸道心道:“老爷子内力深厚啊!肯定会武功!”
“儿子哪里敢!”李福成叫起了天屈:“别的爹哪有动不动把这样的罪名安在儿子头上?不孝可是大罪,更别说这还属于十不赦的大罪了。”
李郸道连忙道:“吃不死人的,这肯定吃不死人的。”
老爷子温和的对李郸道:“学点好,跟你叔学学经义,等你叔明年考上了,就送你去四门馆读书,别跟你爹学那吃不死人,又治不好病的狗屁医术,他那半本经,还没老子在战场上跟校尉学得多。”
李福成万分委屈:“邻里间都到我这拿药……也没说治不好…”
老爷子上战场,生杀予夺,见血得多,身上毛病多,但最难受就是这一口老痰。
李郸道打算弄道些化痰的方子,老爷子火气这么大,肯定是热毒,痰是湿邪,风热湿邪入肺。
弄点甘草,薄荷,贝母,枇杷叶,桔梗,煮水喝看看能不能化解。
这就是止咳糖浆中的糖没了,用甘草代替,反正甘草也能止咳,是相当万能的一味药,号称国老,调和诸药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