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增上寺回来的电车上,原小楼顺着怜卿大师的话,把整件事情的线索梳理了一下。
有一个人,在大约一年半之前,把相扑手力五郎作为“田地”,在他身上种下了尸尘蠊。
经过两个惊蛰,尸尘蠊已经成熟,这个人本来是会来收虫的。
收了虫子去做什么用途,不知道,但一定是有重大图谋的。
同时,这个人掌握了一种古咒——禁语术。
而禁语术源起于阴阳道,传承是土御门。
大致就是这些。
原小楼心想,提到阴阳道,安倍晴明是个绕不过去的人物,因为土御门一族是安倍晴明的直系后裔。
安倍晴明作为大阴阳师,他的咒法自然是非常厉害的,土御门家继承了阴阳道的正统衣钵,如果掌握了禁语咒这样的法术,倒是顺理成章的。
问题在于,阴阳道这个东西,现在早已没落到几乎消失了啊。
明治时代,神道与阴阳道大决裂,皇家以“淫祠邪寺”为名,废绝了阴阳道。自此之后,官方的阴阳寮固然早就没有了,就连民间的阴阳舍,也大都流云星散。
那么,土御门一族究竟还有没有传人?曾经作为不传之秘的咒术,会不会落在别人手里呢?
这些问题,怜卿大师也没有明确的说法。
看起来,大约不是一时三刻之间,就能找到答案的事情了。
既然急不来,那干脆先不去想,毕竟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到了第二天,原小楼早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用最短的时间吃了早饭,开始收拾。
今天上午是高中新生开学前的预返校日,要去办理的手续很是不少。
还好有樱子在操心,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高中一年级的学费和校服费,一共是三十八万四千円,已经转账给学校了。这是转账的凭条,要交给财务的,不要弄丢了哦。”
樱子把第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红叶坐在一边,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
原小楼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要花费这么多钱,奶奶和两位巫女都辛苦了,谢谢樱子,谢谢红叶。”
“没有多少啦,”樱子摇摇头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是按照去圣保罗学园准备的,相比起来,这已经少很多了。”
确实,比起东京都立八王子高中这样的公立学校,圣保罗学园高中作为一所有名的私立学校,一年的学费是要超过一百四十万円的。
“都立八王子高中的偏差值也有五十六,很好了。”原小楼笑道,“再说,我将来也不会去东大,去庆应,何必花那么多钱上私立呢。”
偏差值能反应一个学校的实力,大致上可以看做是超过平均水平的数值,越高越好。像圣保罗学园高中,偏差值达到六十六以上。
“小楼桑,你将来就去考东大、考庆应不行吗?还是说,一定要去上神学院拿阶位?”红叶问道,“我觉得神社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没有阶位,也没谁敢小看了阵马山。”
“红叶,这是小楼君特地要争的一口气。”樱子柔声说道,“现在咱们身上没有职阶,却能担任神职,是因为神社本厅批出的特许免状。而这个特例,却是十六年前,原伯伯拿命换回来的。”
“嗯,我知道的。”红叶低声说道。因为提起了往事,她怕原小楼难过,于是拉过原小楼的手,轻轻握住。
原小楼也摇了摇红叶的手,表示感谢,微笑道:“将来啊,还是想考到国学院大学的神道文化学部,修满两年,拿一个宫司的职阶证书,那就名正言顺了。”
“嗯。”红叶用力点点头。
所谓职阶,算是神官任职的资格,必须在接受过相应程度的学习后,由神社本厅来考察颁发。
但是更重要的,是法阶,所代表的是神职人员的法术实力。这是从不明示、只在业内静静流传的一种评价,法阶七等,分别是空法阶、直法阶、权法阶、正法阶、明法阶、净法阶、意法阶,也就是“空直权正明净意”的七字诀。
在实务上,即使是第一级空法阶的神官,也具有沟通神明、为信众祈福的能力,但是想要直接出法事,去妖除灵的话,则至少要达到权法阶的实力,才好做这样的尝试。
而顶端的意法阶,据说只有卫护伊势神宫和贺茂神社的大宫司才有可能达到。
原小楼的实力,是阵马山神社的一个谜,他自己从来不说,也绝没有人会主动去问,即使是在开玩笑的时候也不行,这是奶奶订下来的规矩。
樱子把第二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统一收的学校外活动费,一共三万三千円,是要交给总务的,记得把收据拿回来哦。”
“放心,忘不了。”
“第三个,是你的通勤申请书,已经签好字了,也是要交给总务的。”樱子把这个信封放在桌子上,捂着嘴笑道:“话说,竟敢以监护人的身份来给宫司大人签字,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呢。”
“不好意思吗?”原小楼讪讪地笑着,“可你那一脸得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请宫司大人对我客气一点哦,不然万一要开家长会的时候,奶奶还没有回来……”
这是很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原小楼一时无语,而樱子和红叶早已笑成了一团。
笑归笑,到了该出发的时候,樱子和红叶还是把原小楼送到门口。
“宫司大人,请记得回来哦,不要被漂亮的女同学骗走了。”
“比樱子巫女和红叶巫女更漂亮的女生,应该还没有吧。”
原小楼把棒球帽扣在头上,笑着挥了挥手,跨上单车走了。
樱子和红叶一直等到他的影子消失,才回到中央的和屋里。
樱子在桌边坐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你在想什么?”
“他遭受过那么多苦难,却永远那么开朗,总是为别人打算。”樱子抬起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是真正的宫司大人,而我们才是小孩子呢。”
“没错,”红叶的脸上透着骄傲,“小楼桑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好像偶尔也有失态的时候呢。”樱子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
“没错,在电视里看比赛的时候!”红叶拍手笑道,“特别是看冰球的时候,。”
“是啊,那种时候,就会急的像个普通的男孩子一样了。”
“应该是心里还有遗憾吧,国中二年级那次,离全国中学冠军也就只差那么一步,说起来,真替他觉得惋惜呢。”
说到这个,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屋子的一角望去,那里塞着一个带拉杆的冰球装备包,球包的侧面还插着两支球杆,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可不是吗?代表东京选拔队在伏见冰场打比赛,想想都令人感动。”樱子回忆道,“可惜还是输给北海道了,就差那么一个球,红叶不是还哭了吗?”
“姐姐才是哭得最厉害的那个好吗?还是小楼桑反过来安慰你的呢。”红叶伸出手指在脸上刮着。
“我也没有不承认啊,”樱子拭了拭眼睛,笑着说道,“所以现在他虽然不打球了,可是看比赛的时候还是一样会着急。”
“真的是会急得跳起来呢。”红叶也笑了。
“没办法,阿克琉斯也有脚踵嘛。”
“什么?”
“脚踵。”
“什么?”
“就是脚后跟。”
“人人都有脚后跟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