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在城外听得消息,在华山犯下滔天大罪的那个金国谋克,整整哀嚎了一个晚上,被削的一块皮也没有,才被暴晒脱水而死,冷笑一声道:“算你们识相。”随之飘然离去。
此间事情已了,他将未来战役的大势夹着一些细节,告诉了金军,若这些人还不知道利用,败亡也是活该。只是不知道等他从临安回来,托雷还活不活得到他来找麻烦之时。
过了几天,等托雷派人毁坏华山清虚宫的消息传到邓州城里面,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才恍然大悟,自觉明白了为何沈元景肯原谅金国的一些小错,心底顿时踏实,依照着石头上的字,搬到邓州城死守之余,暗自谋划着些什么。
沈元景轻车熟路,一路疾行,赶到了临安。当夜潜入史弥远府邸,二话不说,一掌打死了这人。尽管这位奸相只剩下不到两年的命好活,可他觉得,还是自己动手,念头才会通达。
普通人的想法总是在圣人和自私鬼中间打转,他躲在武当山里面,自然是岁月静好,无牵无挂,只在意个人逍遥。及出了山,见着黎民百姓的困苦不堪,连一片安身之地也求不得,便忍不出要朝着郭靖看齐,化身成一时之间的大侠。
宋廷权倾朝野的独相被人杀死在府邸,第二日这件事便闹得满城风雨。百姓自然是拍手称快,官府却紧张不已,从皇帝到底下衙役,都战战兢兢的,宫中、城里一整天都有人在巡逻。
南宋皇宫依着凤凰山东麓而建,占方圆近十里地,有金銮殿、垂拱殿、选德殿、福宁殿、勤政殿、复古殿等殿、堂、楼阁约一百三十余座。栋梁高拱,花树相杂,既有皇家宫殿之威严端庄,又有江南园林之秀美灵性。
沈元景等不了第三日,当天夜里,便来到皇宫,寻着了皇帝赵昀躲藏的院子,脚踩清风,大大方方的往院子里面落下。
他如同蝴蝶一般站在矮树枝条之上,满院的数十名护卫俱都惊讶,有反应快的刀剑都拔出了一半,却也和剩下一些一样,清风拂过之时,已然动弹不得。
他又一点脚下的树叶,整个人如同鸟儿一般,往赵昀的卧室而去,那些护卫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到了门口。
这是,沈元景突然停住了,说道:“你这老叫花子,不去御膳房吃你的鸳鸯五珍脍,来此做甚?”
洪七公从房顶跳下来,拦在前头,脸色凝重,方才他都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法子,一下子把五六十人的穴位全都点中了。自己行藏被他叫破倒不意外,可能说出自己到皇宫的目的,这手段近乎神仙了。
他借着月光打量一下沈元景,暗赞道:“好一个俊朗的少年!”出口问话:“看你的样子,也不是老叫花子一般贪吃之人,跑这御膳房旁边的院子来做甚?”
沈元景清声道:“里面那位不是给我上了个‘清微元妙真君’的尊号么?还总发诏书,想要召我过来。如今我来了,他反倒是叶公好龙了。”
洪七公心里一惊,叫道:“你就是那太华仙人?当日在华山峰顶弹奏曲子的那位?”仔细看向对脸孔,不过十八九岁模样,再想到方才那一手,顿时起了十成戒备,说道:“难怪身手如此高明,老叫花子差得太远。不过仙人深夜来此,总不是真的就想看看里面那个小娃娃吧?”
两人并不掩饰,声音如同寻常聊天一般大小,赵昀本就睡得不好,醒在床上听了几句,被人叫做“小娃娃”,顿觉不爽。
他刚要开口大喊,沈元景突然道:“我若是你,定会以假寐为上,次者也是端坐不动不言,最差才会叫来宫中守卫,置一身安危不顾。”
这话和洪七公的问题并不搭边,屋里屋外两人都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是说给赵昀听的。果然他又说道:“千军万马我自然是敌不过的,只是眼前一门之隔,杀人不过呼吸之间,这位丐帮的洪帮主,可是拦截不住的。”
洪七公生怕赵昀有了逆反心理,连忙答道:“这是自然,你是仙人,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怎么阻挡得了,你真要杀他,只在片刻功夫,哪边的护卫都是赶不及来的。”赵昀果然不敢动弹。
沈元景见着他虽然坦诚比不过自己,可脚下不肯挪开一步,不禁哑然失笑,忽然脚下一点,飘到旁边的树梢之上,整个人随着微风一晃一晃的,似乎全然没有重量,洪七公看得眼睛一跳,也不知他这样做是个什么意思。
“算了,你不愿见就不见吧。”他摆摆手,说道:“你也不必如临大敌,我可没兴趣杀个皇帝。此次前来,有一公一私两件事要说。翻过年去,蒙金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你须得做好准备,无论谁胜谁负,都不可掉以轻心,叫人在境内来去自如。”
赵昀心里一动,开口道:“那我大宋岂不是可以?”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嗤笑:“痴心妄想。你几斤几两,又想重现当年灭辽旧事?”
宋徽宗联金灭辽,派出的大军,反被辽国残兵打了个落花流水,叫金人窥见虚实,以至于父子北掳,葬身羌虏,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虽然他是太祖一系,也深为之羞愧,顿时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沈元景又说道:“还有一件私事。当年希夷先生从赵匡胤手里赢下了太华山,我很是妒忌,也有心效仿一下,瞧着太和山不错,你下个诏,让与我如何?”
赵昀勃然大怒,鼻孔里喷着粗气,说不出话来。洪七公笑了一声,道:“那位睡仙可是在本朝太祖发迹之前,便打赌赢了的,你有什么理由让他送你武当山?”
沈元景淡淡道:“我替他杀了史弥远,够是不够?”
两人大惊,赵昀惊叫出声,道:“原来史相国是你杀的?”声音都有些许颤抖,心里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冲动,还带着一丝窃喜。
洪七公苦笑道:“此等作为,有些太过了。纵然这奸相把持朝纲,欺凌百姓,可毕竟是有维持之功,杀之会动摇时局。特别是如今蒙金大战,波及宋土,少了这人主持大局,靠里面那个小娃娃,恐怕有些难以为继。”
沈元景笑道:“正是知道局势紧张,才要先杀了奸臣,让这小娃娃收拢权势,去和史党争论,不至于分心旁顾,胡乱作为。否则他两个惯于耍小聪明的君臣凑到一起,不自量力,瞎打金国的主意怎么办?”
两人的贬损之意,赵昀听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性命操于人手,只得咬着牙齿强忍下来,心里把两人诅咒了十八遍。
洪七公一怔,迟疑道:“你不愿意朝廷攻打金国?难不成你不是宋人?”
沈元景正要开口,忽然玩心大起,说道:“倒也是宋时生的人,只是算不算宋人,却不好说。”
赵昀听了,心里一动,暗道:“难道他是徽钦二帝年间出生的北方人,才会在金宋之间游移,不好分别。仙人之寿,果然不同常人。”于是开口问道:“却不知真君是哪朝出生的?”
沈元景答道:“大明。”
赵昀一愣,苦思冥想,似乎本朝没有大明这个年号,洪七公更是一头雾水,问道:“哪个皇帝?”
沈元景笑了笑,道:“老叫花你肚里墨水不够,问问旁边这位黄岛主吧,他定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