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剧变,众人或许看不分明,却也大受震撼。
特别是沈元景身化五人,各攻五方,还能战而胜之,简直神乎其神。
有眼力高明者,如尤楚红,咳嗽一声,问道:“凤儿,你师父使的,可是那左右互搏术之术?”
独孤凤高傲的抬起头,答道:“正是此神功。非天资绝顶、聪明灵慧、心思纯净、眼疾手快者不能习练之。除却师父与大师姐、无垢师姐与姐夫外,也只秀芳师姐与我,能窥见门径。”
习练此功,一人之力可作两人,如何叫人不心生羡慕?
那左右互搏之术,非只是两手使出不同的招数。倘若如此,在列不少人澄静心思,也能做到左拳右掌,左刀右剑。
此功难就难在,两门迥然各异的武功,首先要有身法与之配合,在这一步就拦住了无数人,遑论内劲更要同时御使两样,才可发挥威力。
武学之理,无不是精纯唯一,有多少人会去练两门不同,而又并驾齐驱的内功心法,互相冲突尚且不说,也绝难练到高层。
便是石之轩惊才艳艳,身兼补天道与花间派两家之长,也要苦心孤诣,合二者为一门天一心法,又熔炼出不死印法,才能称雄世间。
方才长孙无垢与李世民,只是将同一门双人合练的武学分开左右,一人来使,已经惊艳了世人。而如同沈元景这般每变化一次招数,内劲跟着一转,简直是匪夷所思。
……
烟尘散尽,宁道奇沉着脸,不悦道:“沈兄这番言辞,是何道理?”
沈元景不咸不淡的应道:“有感而发而已。”
“佛本是道。老子与佛,无为志也二同。”宁道奇忍不住道:“况且凡间五百年一更迭,佛门入华夏已历五百载余,以与国中之神无异,何分彼此?”
“自欺欺人,愚蠢!”沈元景冷笑道:“若你心向释教,倒也罢了;若为道家,以后有得你们后悔的时候。”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宁道奇未免有些奇怪,以他所知,对方并非那种输不起之人。他思忖其中或有他不知道的秘密,心中一凛,连忙问道:“此话作何解?”
沈元景却不答,说道:“既然两方平手,我便网开一面,诸多僧尼,凡无作奸犯科者,可为周国之平民。”
宁道奇道:“且慢,沈兄好人做到底,只勒令全国僧人交出田产钱财,自食其力,无需行二武灭佛之事,何如?”
“得陇望蜀,我退一尺,彼辈便进一丈,罢了,非以铁血,不能止贪欲。”沈元景转过身来,朗声道:“剑来!”
婠婠喜滋滋的将色空剑一抛,落入沈元景掌中。
宁道奇连忙说道:“此战无须动手。”言毕他便要牵引了沈元景,以做心灵之斗。
只见他双目如真似幻,一眼之间便有万物汇聚,世事沧桑。
可沈元景却是两眼澄净,如同天之月,清冷得让人难以触碰,并不与之争斗。
宁道奇皱起眉头,问道:“沈兄为何不应?”
沈元景摇头道:“我原以为你等还有什么奇招绝技,能让我见识一番,孰料是要兵行险着。
你之心境虽有进步,可毕竟没有突破到破碎层次,与我相斗,不过是将心中世界的裂痕扩大,并不能为难住我。倘若不能于我有所增益,我又何必陪你玩耍?”
他历经数次大战,终于初窥破碎门径,天下又混一在即,诸般事了,仅靠远攻塞外的难度,已然无法推动心境提升。
偏偏此世可堪对手者惟有宁道奇与宋缺两人,若不能借着与宁道奇一战,更一层楼,便只能提前找到宋缺决斗,将境界推到破碎极致。可那样的话,最后打破虚空就要靠时日堆积,遥遥无期。
宁道奇自是有备而来,说道:“此番非我一人与沈兄争斗,那明王大阵用之于心境,也有奇效,请沈兄一试之。”
沈元景这才明白过来,也起了兴趣,正要答应,见四僧倒是无妨,了空却有些萎靡不振,郁郁之气越发浓厚。
他皱着眉头,突然念道:“修般若波罗蜜时,不见法是应住是不应住,亦不见境界可取舍相。……世人妙性本空,无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复如是。善知识,莫闻吾说空便即著空,第一莫著空……”
宁道奇一怔,正要询问,就见着了空和四大圣僧齐齐侧目,聚精会神,不由得心里一动,闭口不言。
沈元景接着道:“谓何等名慈氏能答?为色耶?为受、想、行、识耶?为色空耶?为受、想、行、识空耶?且色不能答,受、想、行、识亦不能答,色空不能答,受、想、行、识空亦不能答……”
这番佛经颠三倒四,里头既有前朝经文,亦有后来论述。沈元景仔细观察,见得后世禅宗六祖慧能之言,对其触动最大,便一路念来:
“……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脱知见,无一法可得,方能建立万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脱知见……”
他所念越多,了空眼睛越亮,盘坐在地,双手合十,闭目聆听,面也越来越清明,直到最后,眉眼之间的郁郁之气,已荡然无存。
他睁开双眼,就要致谢,却见着沈元景抓起色空剑,“嘣嘣”几下,便将这慈航静斋的象征、天下无双的宝剑,折断成数截,随手弃之尘土。
了空勃然大怒,心里刚升起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正要喝骂,却听得对方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偈如同黄钟大吕,震荡在了空耳边,透入心灵。他呆坐当场,如同失了魂魄,良久过去,才起身郑重一礼,说道:“经年沉沦苦海,执着名相不空,一朝顿开金锁,才觉今是昨非。多谢沈施主开悟!”
他双目湛然,开阖之间神采奕奕,如同睡了一个饱觉,精神爽朗。令宁道奇想起他将要突破宗师之前那段岁月,每日也是这般鲜活。
这时道信也恢复过来,跟过来行礼。他本就是禅宗,受益颇深,经此一着,他之境界已由原来的四大圣僧之末,一跃居首。
沈元景这才笑道:“如此甚好,可堪一战。宁兄,请布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