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落下,赖浑便跪倒在地,口称死罪,求饶道:“上仙,小人一时糊涂,肆意妄为,求您老人家责罚!”
沈元景冷着脸,说道:“果然是邪性不改,便以为天机混乱,就敢出来浑水摸鱼了么?烈火祖师与冥圣徐完尚且知道约束属下,就你那位师父胆大,真以为没了天罚,就不会有人罚么?”
赖浑吓得抖如筛糠,连连磕头。他道法不高,连靠自身法力飞行都做不到,只依靠手头一个破破烂烂的碧云兜,勉强能够御空。
在凡人眼中自是神仙一流,放到一干魔人里头,也不算差,只是眼前之人连飞剑也不用,凭借法力轻松飞遁,实在不是他能够企及。
他哆哆嗦嗦的道:“其实漆章老祖也与烈火祖师相约不得作恶,故而小人只是吓唬那老叟小童,并不敢真个将他们杀害。”
沈元景心道:“那一碗滚烫的开水泼到幼童脸上,轻则破相,重则要了人命,丑鬼还说只是吓唬,这些个邪道中人是作恶成习惯了,真真该死。”
他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我来问你,这十个年头里,修行界中可有什么大事?”
赖浑也知天机混乱,前辈高人都无法卜算,也不奇怪,忙不迭的道:“头一桩自然是陈教主出手斗败老天,还了我们魔门中人一个公道。
我师说过,自三年前朱明王朝正朔消亡,经过几年演变,天下大势已定,就算正道如何挽回,也是徒劳无功。现今正是我辈崛起的时候,这才动了心思,先结交烈火祖师,又叫我去往北邙山,探听一番冥圣的想法。”
沈元景点点头,这是应有之义,魔门中人本就不是安分的人,如此大好局面,怎会放过出来闹事的机会。
漆章法力如何,他并未听说过,仍旧是最为关心那位陈教主的事迹。只是这丑汉虽然有些地位,却并非那些老怪,修道年限也只三五十年,尚且进不到核心,却是一问三不知。
沈元景也就只能作罢,又问道:“还有甚么大事?从速道来。”
赖浑想都不想,回答道:“第二桩自然是我魔道和正道因为宝藏之争,已然起了好多次的冲突。”
“宝藏?”沈元景皱起了眉头,问道:“哪一处的宝藏?”
赖浑老实的回答道:“这两三年,各地陆续出来了好几处藏宝之地,里头有飞剑、法宝、道书、丹药,不一而足。
不过都在没有我等同道驻留,或是正派剑仙开府的地方,因此引发了好几次争斗,有被正道拿走的,有魔门同道得利的,事后传出来,都是些前辈仙人遗留,其中道法高深,法宝犀利。”
他言语之中,颇有羡慕,恨不能身在现场,得宝之人就是自己,如此也能名传天下,甚至将来称尊道祖也未可知。
沈元景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这几个地方中,并没有自己的熟悉的几处地名,可能留下宝贝的前辈高人,也定不同凡响,怎会没有算计?
如此这般轻易的叫无关之人得去,自然是天机真个就失了严密,那些个前辈的布置不能作用,叫人找出来。
他判断这还是开始,等后面更多的宝物也要如此,甚至那大雄宝藏、轩辕坟与元江金船也不定能逃脱。
这等变化于他有好有坏,好则是以前不能出手的宝地或许有了那么一点机会,坏处就在谋划多时的广成天书下册,兴许要跟着提前出世。
不过另外有一个更为迫切之事,自然是留在九华山的芝人与芝马,也不知有没有被人发现。若是正道,或许还能侥幸留得一命,遇到魔门左道,怕是劫数难逃。
沈元景心中有些焦急,面上一点声色也不露,仍旧是仔细盘问赖浑。除却刚才那些个大事之外,便只有鸡毛蒜皮的一点小道消息,不值一提。
只是个中露出的一鳞半爪,叫他心惊不已。自崇祯十年,清妖被灭、前明破灭之后,短短七年,魔门渐渐胆大,做起事来愈发的肆无忌惮。
如徐完与烈火祖师结成联盟,命手下弟子大举投靠了杨天王,据说还有远在云南的滇西教主毒龙尊者,以及一些个五台派的弟子参与其间。
只是这般大胆的干涉人间王朝兴衰,便是这几个自称教主,弟子无数,也实在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住。沈元景猜测其背后,定有更厉害的魔门大能布局,只是如尸毗老人、红莲老魔、沙神童子这等老魔罕有人知。
这一番盘问,又费去许多时候,赖浑跪得膝盖生疼,也只能忍住,眼巴巴的望来,手中却也暗扣碧云兜,做了万全的打算。
沈元景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又思索了一阵,忽然问道:“你方才吃茶可付了茶资?”
把个丑汉问道两眼迷茫,不知为何跳转如此之大,愣了一下,正待作答。
岂料沈元景嘿然道:“果然是没有。主人家主动招揽也便罢了,那是你情我愿。若你这种强盗了一碗,不肯闷声闭嘴,反来聒噪,那便去死吧。”
言罢袖里飞出一道玄光,其疾如电,直叫对方反应不及,往颈项一绕,赖浑一颗落到地上,脸上还带着诧异的神情,似乎不解这正道剑仙,怎就为了几枚大钱杀人。
那玄光飞回手中,只是一枚兽牙而已,沈元景自是不愿意用污了新得来的飞剑,便把牙刃也重新祭炼一番,平时用来,也已足够。
他又一招,将那碧云兜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遍,只是一个布袋子,颜色惨绿,十分难看,不过较之前次遇到那北邙山两鬼手里的法器,自然是要好上许多。
他不喜其邪气,本要毁去,又想到多少也是件法宝,不好随意浪费,便把真火一催,噼里啪啦一阵,布袋渐渐缩小,又变得灰蒙蒙的,上头绿意与邪气全无,倒是顺眼许多。
略一试探,只是用来防御与飞遁之物,并无多少大用,幸亏前次纯阳真人遗留那玉匣,竟是储物法宝,更兼妙用无穷,倒也不虞没地方放。
此间事了,沈元景把剑光一催,转了方向,径直朝着九华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