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酒已散

林霄独自躺在床榻上，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孤寂的感觉。

赵福金和花小童就睡在里间，林霄心中的孤寂感，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身边没有可以帮他出主意，让他说心里话的人

现在看耶律大光是没什么问题，做事也勤恳认真，但当他面对昔日故国旧友表现出来的那种激动，却让林霄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对付残辽，他的立场肯定会变

耶律大光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况且林霄也需要一个精通异族事务的手下，只是该怎么让耶律大光死心塌地地效命自己呢？

黑暗中，林霄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同一片夜空下，耶律大光和萧干回到馆驿后，却再次端起了酒杯

“大光兄，这位林大人，一看就是个无赖，你怎么会跟随他？是女真人对你不好吗？”

“无赖？”

迎着萧干戏谑的眼神，耶律大光略现嘲讽地摇头苦笑，继续道：“一个无赖能把大宋君臣玩弄于股掌之上，一个无赖能打的吴乞买退兵谈判？呵呵！如果我大辽多几个这样的无赖，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一句反讽，直接把萧干给怼没词了，眼中羞恼之意一闪而过，道：“按你的说法，大宋就没别人可以做主了吗？”

“大宋皇帝重病无法理政，太子年幼，朱皇后听政，而林大人又是朱皇后心腹中的心腹，现在林大人受命主理河北军政，你觉得找别人有用吗？”

耶律大光冷笑一声道，不知为何，今天虽喝了不少酒，他的头脑却渐渐清醒起来。

萧干是故国老友，但从这位老友身上，他却终于知道辽国输在什么地方了。

傲慢自大，不思进取，很多人仍沉浸在昔日强辽那虚幻的梦境中

相比女真的锋锐，大宋的坚韧，强极一时的契丹大辽，恐怕真的已是昨日黄花了

再联想到不按常理出牌，为了战胜敌人，无所不用其极的小林大人

耶律大光不敢在想下去，甚至有点后悔，真不该跟萧干单独喝这顿酒了

“看得出来，这位林大人很看重你，我的时间不多，回头还要去西夏和蒙古各部会商，希望大光兄一定要促成这次联盟”

“林大人是个很务实的人，想要合作，大石那边也要拿出些诚意，毕竟在此之前，两国也说不上有多友好”

“大光兄，别忘了你也是契丹人，你真以为姓林的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你吗？”

眼见耶律大光似乎对自己所提之事并不上心，萧干略有不悦地道。

林大人会不信任我吗？

耶律大光笑笑没有说话，但自信的眼光却已说明一切

金国谈判使节终于到了，却还是个汉人，一张四方大脸，顶着个大秃脑袋，跟个和尚似的，而他的名字也确实叫方和尚

林霄在府衙大堂准备了酒宴，用以款待这个金国使节。

在林霄想来，只要是汉人帮别的国家欺辱自己母国，就铁定是汉奸无疑。

其实汉奸也是分很多种的，有的固然是直接背叛，而有的则是从小生活在异族，对母国没有丝毫的认同和归属感

这个方和尚显然就属于后一种

而就在方和尚进入府衙的前一刻，韩老大也将两份情报交到了林霄手上

耶律大光是从金国使节直接投降到林霄麾下的，所以这种场合不适合让他参加，而他的任务也是陪着萧干

“林大人，闻名不如见面啊！哈哈久仰、久仰！”

这个方和尚有点自来熟，一进门就抱拳大笑道。

“听说方将军是武将，居然会屈就使节，一看就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佩服、佩服！”

林霄之所以肯坐下来跟女真人谈，就是希望能有个和平的北方边境，哪怕暂时的也行，所以并没有讥讽这个大汉奸

虚头巴脑地说了些没营养的话后，分宾主落坐。

“林大人，在下今天来，是奉我家大汗之命，来达成金宋两国和谈的，所以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希望林大人也能开诚布公地说说你的想法”

“和谈！啧、啧！吴乞买还真有诚意”

啧啧声中，林霄将面前的一张纸条交给旁边的冷大，示意他将纸条给方和尚看看

方和尚不明所以，下意识从冷大手中接过纸条望去，不过只扫了一眼，额头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不仅标明了潜入燕山府附近的五千女真军队的具体位置，还将他们准备在城内制造混乱，然后趁势重夺燕山府的计划，也都清清楚楚地写了出来

要知道方和尚虽是此次谈判的使节，同时也是这项偷袭计划的参与者，不然怎会吓成这样？

方和尚很清楚，林霄之所以把这东西给他看，就是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不然随时能灭了你们

饶是方和尚平时巧舌如簧，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给吴乞买去信吧！本官是很有诚意谈的，不过想打的话，本官也绝对奉陪到底，就是不知道女真人经不经得起消耗”

听林霄这么说，方和尚才如梦方醒，站起身向林霄深施一礼，道：“林大人宅心仁厚，在下佩服之至，请林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全力促成两国的和谈”

“呵呵！有方将军这话就好，请坐，我们边喝边谈”

“好、好”

尽管方和尚心急如焚，林霄不让他走，此刻却也一点都硬气不起来

“我的条件很简单，若想宋金两国永为兄弟之邦，那就请将燕云十六州全部归还，作为回报，我会下令开放全部榷场，繁荣两国的商贸”

“不瞒林大人，这件事太大，我实在做不了主，还请大人给我些时间”

方和尚在来之前做了两手准备，即偷袭不成的话，就跟林霄谈，但谈判却没什么实质内容，更不要说答应把燕云之地全部归还了

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惹恼了林霄，五千大军很可能会全军覆没，而这个责任，却是方和尚负担不起的

林霄微微一笑，道：“三天，以鹰信飞到会宁，然后再飞回来，三天时间够用了”

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吴乞买应该清楚，我大宋算不得他真正的敌人，他的敌人应该在西边才对”

“啊！”

听了林霄这番话，方和尚感觉自己脑袋又有点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