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转折(一)(1 / 1)存在的边缘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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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馆是炳原和国渊共同开设的,两人都是为躲避战乱而来辽东,管宁和王烈有时也来讲学。

炳原一代大家,尤其在儒学上造诣极深,他虽不愿过多掺和政治,却有一副侠义心肠,乐善好施。国渊博采众长,更愿以入世的姿态施展抱负,所以接受王烈邀请,一边讲学,一边担任了长史幕僚。

当炳原和国渊见到大氅下的田瑭时,他们并不十分吃惊。炳原见过不少乔装进学馆的人,他们大都受过公孙度的迫害,李敏便是在他的协助下逃脱的。国渊则刚和太史慈演了一出双簧,早已将情况猜的七七八八,自然也不会惊讶。

在太史慈给两人详述事情经过的时候,钟全和程质已经带着徒弟们开始卸车。这些猎获是给馆内徒弟们打牙祭的,基本每个月都会送一次。

他们三人和邴原算是同乡,当初他们将家人安置在北海城,一起避祸辽东,性情相投之下,便成了知交好友。

不过他们都不喜欢舞文弄墨,除太史慈读过几年私塾外,其余二人也就勉强认识一些字,所以三人都不在学馆活动,只是经常帮衬用度。

有徒弟给田瑭取来了干净的衣服和热水,还把炭盆往他身边挪了挪。不过田瑭并没有时间享受这些,他刚换了衣服,众人便围过来问话。

田瑭当然还是那一套说辞:自己是田韶旁支,公孙度为称霸辽东而打击异己,全族都被杀害了,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辜者等等。不过其中加入了一些让人听起来容易产生怜悯之心的桥段。

“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还是有区别的,究其原因,二者虽然读一样的书,往来人物却大不相同,这决定了见识的高低。你既是世家子弟,我便考校一二,算是求证。”炳原耐心听完田瑭的叙述,打算试一试他的虚实。

“先生不吝赐教。”田瑭见别的徒弟都是一副恭敬聆听的样子,便整好衣服,肃穆抱拳。

“你可知公孙度为何要针对你们田家?”邴原问了第一个问题。

田瑭前世以秘书身份混过基层机关,虽然谈不上出口成章,但语言功底还是比较扎实的,略一思索便道:“公孙度针对的可不光是田家,还包括所有不配合他的世家大族。公孙度要田家依附于他,但双方立场不同,田家不可能助纣为虐。其一,田家心向朝廷,公孙度却裂土自立;其二,田家传承文脉,公孙度却穷兵黩武;其三,田家积累持业,公孙度却巧取豪夺;其四,田家宽容隐忍,公孙度却睚眦必报。”

田瑭列出四条由嫌不够:“辽东受公孙度残害灭族的世家不下百户,这其中确实有人飞扬跋扈、横行乡里,公孙度本可依《汉律》惩处他们,而他却不分功过、不辨是非的大肆迫害,其残暴行径比大族尤甚!”

“虽然有一些强词夺理,说的却也逻辑清晰。”邴原对他的观点不置可否,“你说公孙度不分功过、不辨是非,那世家大族的‘功’和‘是’又在何处?”

“大族占地座屋不假,却也在乱世中给佃农提供了基本保障,避免了大量百姓的流离失所;大族威风乡里不假,却也在为乡里修渠筑路,开塾设学,族内老人还能为乡民主持公道,避免了大量的民间私斗;大族生活优渥不假,但也正是因为他们有钱有闲,才能研习和传承前人经典,避免文化的失传和断层;大族挟民自重不假,但也正是因为他们组织起散沙一样的百姓,才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官府的横征暴敛,避免百姓直接面对官吏的欺压。”田瑭侃侃而谈,有的旁听徒弟已经开始点头认同。

“你的观点倒是犀利颠覆,但任你巧舌如簧,却句句都为大族说话,无视百姓所受贫苦,实不可取!”国渊见徒弟有被田瑭带偏的迹象,连忙出言警醒。

“子尼不用紧张,此番问答无涉是非之争。人与人之间观点相左,是因为他们站在同样的高度在对话,否则相互也就听不懂了。”邴原笑呵呵的说,“这位小兄弟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年纪,有如此见识已经实属不易!”

“谁知道他是不是拾人牙慧,根矩兄,我再来问问他。”国渊上前一步,“说说,你对辽东大势有何看法?”

众人相互看看,心中都认为国渊这是在存心刁难,田瑭不过十几岁年纪,岂有分析国家大事的能力。但腹诽归腹诽,却没有人言语,他们很期待田瑭能和刚才一样说出新奇观点。

“先生精于孔孟、长于儒学、善于政策,确实是难得的大才,能和您问对,实是在下的荣幸。”田瑭朝国渊施了一礼,“我认为辽东自保有余,扩张不足。”

“详细说说。”太史慈也时常思考这个问题,此时便开口催促。

“其一,辽东诸郡和右北平相距甚远,且仅有平刚道一路可通。公孙度拥兵数十万,只要守住平刚道,便可保辽东无虞。其二,辽东虽有襄平这样的大城,但和中原相比,仍是偏僻蛮荒之地,山东诸侯进攻辽东远不如涿鹿中原有利可图。其三,外人很难打进来,公孙度也很难打出去,所以辽东并不会对山东诸侯构成本质的威胁。其四,辽东周边乌桓、鲜卑、高丽环伺,公孙度以当地人的身份恩威并施尚且不能服众,何况新打进来的诸侯。其五,刘虞、公孙瓒、袁绍之间矛盾重重,他们相互攻伐还来不及,哪有余力远征辽东。”田瑭掰着手指头娓娓道来,“所以,除非中原各诸侯中出现一家独大甚至一统北方的势力,否则没有人会出兵辽东,辽东可安享太平。这也是公孙度自立辽东的先决条件。”

田瑭看看众人,见他们都静听不语,便继续说道:“因为路途遥远,道路难行,诸侯要打进来困难,辽东要打出去也同样困难,此其一。其二,辽东的实力和幽州本部相去甚远,幽州尚且需要青徐二州接济粮草开支,辽东能养活这么多人已是不易,何况用兵。其三,争霸的关键是人,公孙度手下并无惊才绝艳之辈,他自己又有任人唯亲之嫌,诸位贤达在辽东已久,天下英雄避难辽东者甚多,他却没有实际的招揽行动。其四,大汉养士三百年,虽有纷争,人心却还未散,公孙度不自立还罢,一旦自立便是与天下人为敌,天下人虽拿他没办法,他也无法压服天下人。其五,军士训练不够,精神不足,人数再多也没用,上了战场,一触即溃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公孙度的雄心壮志其实只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田瑭掰完另一只手的五根手指,信心满满的说:“有此十条,我敢断言公孙度自保有余,扩张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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