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着的窗子有风吹来,并不让人觉得寒冷,窗外面的树叶越发地碧绿,苏区的夏天,到了。
阳光从窗户的方向射进来,金色的光粒撒满了整个房间,房间内很安静。
乔婉注视着司漠的神情,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面前的男人陷入了沉默,端着白色瓷碗的手微微缩紧,显然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乔婉的话。
所以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他便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乔婉感到好笑,司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雅儿。”
所以,她很快转移了话题,目光询问地落在面前男人的身上。
司漠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乔雅那边,有乔安夫人照顾。”
言下之意,不需要你过去,而且,若是让乔安夫人看见乔婉,指不定又是怎样的不待见。
他的妻子,没有必要去看别人的脸色。
乔婉果真没有再说去看乔雅的事情,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乔安夫人。
乔雅被绑架,和自己有关,就算自己在救乔雅的过程中起到了功臣的作用。
但若是此刻去见乔安夫人,她的注意力,可能只会在自己的存在,又害得乔雅受苦的点子上。
算了算了,改日再去吧。
乔婉这样想。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她主动退让,就会避开的。
和司漠聊天的功夫,程毅带着苏政的警官来向乔婉做口供。
乔雅如今还昏迷着,有些事情,只能等到她醒来再说,但是救乔雅所发生的事情,在这些人的心中,始终是个梗。
虽然那些绑匪都已经被就地击毙,但是为了好向上面交代,并且完美结案,他们需要一些方便他人,也方便自己的证词。
“乔婉小姐。”
程毅穿着一身利落干净的警服,整个人看起来俊郎非凡,眉宇间一股浩然正气,在一众苏政警官之中,十分地惹眼。
乔婉看着他,有些疑惑,是不是每一个穿军装的人都这样的有气场。
司漠见乔婉盯着程毅看,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
“程监察长,有什么事吗?”
十分冷淡的声音,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感。
乔婉很快惊讶地收回了落在程毅身上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司漠身上。
后者牵着她的手,掌心温暖宽厚,却微微用了一点力道,带着警告的意味。
乔婉有些好笑,但是为了给司漠面子,她忍住了笑意,平静地看着程毅。
程毅微微朝司漠点点头,
“乔三小姐的案子已经结束,有些地方,还需要乔婉小姐做个解释。”
“她忙,没时间。”
不知道自己忙的乔婉:“……”
站在一旁脸色淡然看不出情绪的宋哲:“……”
苏政的两位警官:“……”
脸色有细微僵硬的程毅:“……”
“司先生……”
“你问吧。”
程毅为难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乔婉就直接说道,惹得身边的男人又是一阵不悦。
程毅看了一眼乔婉,后者朝他轻轻地点头,程毅这才忽视了司漠。
身后的人公事公办地掏出了苏政做笔录的本子,看着乔婉。
“乔雅被绑架后,你和绑匪联系过,可以细述一下过程吗?”
这还是乔婉第一次知道苏政警官在询问别人的时候,竟然会使用询问的语气和字符。
她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瞬间。
垂下眼睑,这件事情主要还是牵扯到自己,当日绑匪说的话,摆明了和乔婉有不一般的关系,当时有不少苏政的人在场,乔婉想要隐瞒都不可能。
程毅的询问十分公式化,虽然心中疑惑甚多,知道乔婉和绑匪之间肯定有恩怨,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秉公处理了。
乔雅绑架案确实是因为乔婉和人之间的恩怨导致的,但是程毅问起是哪个仇家的时候,乔婉却是直接摇头表示不知道,
“程监察长,这个我确实不知道,和我有怨的人,不在少数。”
至于都有谁,但凡是知乔婉当初是干什么的,都会明白?
她跟在司漠身边,权力之争,上位者之间的弯弯绕绕,暗杀仇杀,不知道有多少。
她替司漠解决了多少的麻烦,就招惹了多少的仇家。
可她跟在司漠身边,替她办的事情,连自己都要数不清楚了,更不要说记清楚自己结怨的每一个仇家了。
程毅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乔婉,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司漠。
“好,大致况我们已经清楚了,结案报告的时候,我们会如实填写,打扰乔婉小姐了。”
程毅略带歉意地点了一下头,乔婉回应,微微颔首。
这时她才注意到身边的司漠,原本一直平静的心不知何时猛跳了一下。
自己刚才的话,肯定不能瞒过面前的男人。
宋哲平静地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开口提醒道,
“先生,时间到了。”
乔婉一怔,
“你要去哪?”
“有些事情,需要离开一趟。”
司漠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乔婉伸手拉住他,目光却落在的宋哲的身上。
宋哲很快会意,转身离开了病房。
“要去多久?”
她这才问道,刚一醒来司漠就要离开,无法否认的是,乔婉心中升腾了一种不舍。
“一个月。”
这么久?
乔婉有些惊讶,下意识地说道,
“我和你一起。”
这回惊讶的是司漠了,过了一会,他眼中的微冷寒意突然间碎裂消失,弥漫上的点点笑意,
“怎么?舍不得我?”
乔婉的眼神闪躲了两分,算是默认了。
司漠说道,
“这一次的事情,有些麻烦,所以离开的时间要久一些,婉婉,等我回来。”
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意让自己跟着去。
乔婉心知为何,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对苏政人员说的谎话,扯了一个有些嘲讽的笑容,
“司漠,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藏着各自的秘密,不想让对方知道。
司漠的眉心突然狠狠一跳,他这样聪明,自然知道乔婉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吻落在乔婉的眼睛上,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抱歉,乔婉。”
乔婉没说话,内心却道:同样抱歉,司漠。
“等我回来,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乔婉的眼睛动了一下,司漠有些微凉的唇已经离开的乔婉的眼睛。
但是她刚刚那个细微的动作,司漠一定感受到了。
乔婉伸手抱住司漠,闭着眼睛轻轻地说道。
“好。”
司漠很快离开,在她离开之后,乔婉也离开了医院。
虽然席沐安强调乔婉的离开会给他带来灾难,但是乔婉实在是习惯了无视别人的求情和可怜。
南星来接的乔婉,看到后者孤身一人,还有些诧异,但是他没有多问。
一边等着乔婉上车,一边询问,
“姐,是送你回圣彼得堡还是灰色酒吧?”
这个问题让乔婉失神了一会,什么时候自己竟然给了南星一种错觉,让他觉得圣彼得堡也是她的安定之所了?
乔婉揉揉还有些迷糊混沌的眉心,无奈道,
“回灰色酒吧。”
得了,看来不是因为和司家那位爷吵架了。
南星驱车离开。
现在还是白天,灰色酒吧还没有开业,木月站在吧台的后面擦着杯子,看见跟着南星进来的乔婉,有些诧异。
“你怎么回来了?”
“司漠不在。”
有些沮丧的语气。
木月和南星相互对视一眼,南星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木月沉吟了一会,说道,
“可能是帝京那边有事要他处理。”
“可能吧。”
司漠并没有告诉她去了哪里,按照乔婉一贯的猜测,司漠可能和上次一般,回帝京去了。
到底是帝京司家的掌权人。
乔婉内心叹息一声,却多少有点担忧。
这一次司漠离开的时间有些久,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乔婉想不明白,她并没有太过关注帝京那边的事情,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那里到底是司漠的地盘,万一被查出一点什么,那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木月见乔婉依旧疲惫虚弱的样子,有些埋怨道,
“你怎么不在医院待着?你的病还没有好。”
“那种地方,难受,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乔婉掠过木月和南星,直接朝着后台的电梯走去。
木月和南星无言地看着乔婉的举动,南星指指乔婉消失的方向,
“我们确定不管她吗?”
“她知道该怎么做,睡一觉就好了。”
木月表示无所谓,继续擦拭着杯子,过了一会,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对南星叮嘱道,
“对了,这些天,关注一下乔雅,她要是出院了,跟我说一声?”
“为什么?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
“谁跟你说解决了?谢家那小姐,不是还没有收拾?”
木月反问,南星恍然大悟地点头,知道怎么办。
第二天,乔婉果然如木月所说的一般,睡一觉便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倒是时刻注意着乔雅的消息,南星之前被木月叮嘱过,此刻乔婉需要,她便很及时地拿了出来。
乔雅的伤是在腰侧的位置,不是什么要害的地方,子弹取出来之后,又休息了两天,便好的差不多了。
虽然伤口还没有拆线,但是这并不妨碍乔雅下床。
乔安夫人来的时候,乔雅正弯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看这架势,显然有打算出院的趋势。
“你在干什么?”
乔安夫人冷喝道,脸色愠怒。
乔雅视而不见,依旧捡着自己的东西,神情态度冷淡的很。
乔安夫人愤怒地上前,抢走了乔雅手上的包,
“我问你你在干什么?”
“我要出院。”
异常冷淡的声音。
乔安夫人厉声呵斥,
“你的伤还没有好!”
“我能忍,我要出院。”
乔雅第二次重复,拿过了乔安夫人抢走的包,拉好拉链。
“你现在还不能出院回家。”
看着乔雅的举动,乔安夫人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不断地跳动着,这样冷淡的乔雅,无疑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乔雅将包背在身上,这才直起身面对着乔安夫人,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小脸似乎因为受伤而受了一圈,身形瘦弱的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听见乔安夫人的话,她清澈却带着冷意的眼瞳隔绝出一丝疏离,声音仿佛无情冰冷的石头,
“我没有说要回乔家。”
乔安夫人:“……”
“我去找姐姐。”
果然!乔安夫人眉心早有预料地一跳,又是乔婉!又是她!
她握紧了拳头,眼神愤怒地看向乔雅,声音拔高了几分,
“你说什么?”
乔雅垂下眸子,乔安夫人愤怒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乔雅,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许你去找乔婉!你是不是很想死在她的手上!”
“她很好。”
在乔安夫人愤怒的尾音后面,乔雅淡淡地说了一句。
乔安夫人一僵,有些错愕和震惊,乔雅看着她,仿佛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比你好。”
后者的脸色瞬间惨白,妆容精致的脸仿佛一下子褪去了颜色一般。
乔安夫人的唇微微地颤抖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乔雅……”
乔雅撇开了直视乔安夫人的眼神,抬步离开。
“乔雅,她根本不是你的姐姐。”
走到乔安夫人面前时,乔安夫人疲惫的声音响起,向来美艳的眸子此刻尽是祈求。
她伸手拦住乔雅,述说着一个不得不说的秘密。
乔雅的步伐顿住,乔安夫人说道,
“她不是乔家的二小姐,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更不是你的姐姐。”
乔雅抬起眸子,眼底情绪看不分明,但她却能清楚地看见乔安夫人此刻无奈而哀伤的表情。
乔雅的眼神颤抖了几分,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可是,她是对我最好的人。”
她是对我最好的人。
她很好,比你好。
乔安夫人的脑海中反复地回荡着这两句话。
乔雅的语气听不出波澜起伏,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心惊,让她恐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乔雅竟然变得这样无情了,
“我是你的母亲……”
乔安夫人说道,声音太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乔雅回她,
“也仅仅只是母亲而已,我要离开。”
只生下了我,却无视了我,你的眼中,只有一个乔诺,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更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只会把我丢在小楼阁里不管不问,从来没有关心过我。
所以,你也只是母亲而已,你对我的好,比不上乔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乔安夫人身形轻微地颤抖,她后退了一步,
“你是要和我断绝关系?”
“只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并不快乐。”
乔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