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寒安心情有些复杂。

他这段时间见了很多生死，直面了数次死亡的风险，一手建立阴司，与妖魔鬼怪为伍。

他一路坑蒙拐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按理来说，应该心硬如铁。

可他记得上辈子网上冲浪，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一个人装了一辈子好人，那他凭什么不能算是好人？

五盗是人，被他用鬼话糊弄了。

五人之间的感情不论真假，至少还在维系着，看起来很有君子死知己的味道，可被他摧毁了。

孔寒安有点觉得自己像个带恶人。

虽然他入了阴司，注定了要与妖魔鬼怪为舞……

所以他不愿呆在屋内，走出院外，打算透透气。

月黑风高，破败的孔府小院竟然莫名的有那么一丝宁静。

此情此景，孔寒安有种淡淡的忧伤。

仰天四十五度，正要感慨，便看到一道人影御剑落入了院子中。

“孔居士，几日不见，修为见涨啊，居然发现我了。”

孔寒安定睛看去，正是东岳庙陈道首。

陈道首以为孔寒安是感应到了他的到来，却没注意到孔寒安嘴角的微抽。

啥情况，我没给小曾曾……曾徒孙钱，我的曾曾……曾徒孙追上门来讨债了？

“咦，道首，你不是重伤不治了么。”

孔寒安决定装傻卖萌，企图蒙混过关。

“哈哈哈，孔居士真会开玩笑，我想我那徒儿的暗示，你已经很清楚了，不然为何专门在此迎接啊。”

孔寒安眨了眨眼，我还专门等着你来送钱？我多贱啊……

嗯？三更手指？夜半三更？

孔寒安满脑子黑线，那小道童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一会要和道首建议一下，严加管教！

两人正式见了礼，孔寒安将陈道首引入大厅。

走着走着，陈道首面色有些古怪。

迈入了元神境，相当于炼体大成，耳目广阔，他隐隐听到了后面的香堂里，有各种奇怪的声音响起。

孔寒安尴尬的咳嗽一声：“那啥，五个小贼，财神爷托我将他们收入阴司，好好管教，你也知道，阴司么，都是鬼怪为主，所以……”

陈道首惊讶道：“五道将军？你还真见过财神！”

道首已经很克制了，他的心里其实更抽搐。

多少凡人，虔诚一生，欲求神仙恩惠而不可得，这孔居士，就已经获见到了两位大神了。

不对，好像还不止！

道首突然反应过来：“凤吟镇国庙，大帝显灵，三清震动，不会也是你……？”

孔寒安摆了摆手：“小意思小意思，国庙太大，神仙太多，我实在找不到大帝，就请三清老爷帮忙带了句话，三清老爷们都挺好的，贡品都不收，就让大帝过来找我了。”

陈道首：……

二人进屋，看着满是家具残骸，一片狼藉的房间，陈道首哑然失笑。

这确实是五道将军会做出来的事儿。

难怪大战之时，有五道身影从孔寒安家中冲天而起，加入战团，原来如此。

屋内没有一个完整的凳子，但道首也不讲究，与孔寒安席地对坐。

孔寒安主动打开话题，满脸关心。

“陈道首之前受的伤可好了？要不要紧？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咱们都是大帝麾下，你若有意外，到冥界报我名号，到阴司来，我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孔寒安这话虽然有些夸张的嫌疑，但他确实承陈道首的几次相助之情，真心实意的表达着感激。

别的不说，顾老爷金身，那可得不少钱啊，怎么也值一个阴司正式工名额。

陈道首苦笑，孔居士这是在怪罪今天的闭门羹啊。

他郑重道歉道：“孔居士，不是我们不接待您，实在是郡里来的杨护法下令，要求我们与你保持距离，他是护法，我只是个分庙的祭酒，没有办法，只能如此来见你了。”

言罢，道首挥了挥衣袖，凭空招出了一柄木制长枪，长枪竟然有八米长，两端皆有枪头，中间可拆卸，拆开后，是两杆四米长的双枪。

“这是之前顾老爷托我制作的，我们东岳一脉，修炼归元与紫霞灵气，对木制法器还是有些心得，那鬼修的棺材是罕见的百年槐木，本身已炼制过，十分坚硬，我们也只是加工一道，工艺粗糙了些，只有八品水平，不过枪么，枪头也很重要，若寻得好枪头，可以再提升至七品乃至六品，但我们庙小，材料有限，希望孔居士不要嫌弃。”

这就是顾老爷给马勉做的武器么?

孔寒安好奇的打脸了一眼，笑呵呵的对道首说道：“都是自家人，来就来了，带啥礼物啊，道首上门有何指教？”

陈道首面色肃然，问道：“指教不敢，只是您那后土印，是从何得来？此事干系重大，我也并不是觊觎这件宝物，请孔居士不要隐瞒。”

孔寒安对陈道首还是信得过的，既然道首这么说了，他也讲出了阴风山一系列遭遇。

其实他也有所困惑，比如自己那突如其来的冷静，比如自己的修炼。

鬼不知道，那他就问人好了。

偷袭阴风山的事情，本就曲折，配合孔寒安这口条，愣是把陈道首听的连声惊叹。

等孔寒安讲完，道首感慨不已，几天不见，却没想孔寒安已经发展出了一股这么庞大的势力了，不行，回去一定要和杨护法好好说说，没有必要和孔居士如此生疏。

既然有了深交的心思，陈道首沉思片刻，开始给孔寒安答疑解惑。

“先说您的道心吧，这是一种对大道的感悟，道心有许多种，效果也有不同，归根结底，是斩破七魄的束缚，摆脱七情的限制，您这是生死之间的感悟，应该堪破了非毒，恐惧的情绪在以后对您影响会微乎其微。”

道首又引经据典的解释了一番，孔寒安恍然。

其实斩破非毒，他之前便有机缘，在与厉无咎对峙阶段，为了黎觅海与牛斗，他主动破坏了镇魄符，这便成了引子，之后在大战中直面生死危机，便彻底助他破窍，道心圆满。

简单点说，以后的孔寒安从无脑的莽夫，进化成了有计划的莽夫。

还行。

道首哪怕震惊过了，此刻还有有些意犹未尽。

孔居士真是身负大机缘的人啊。

斩三尸，灭七魄，这是很多仙人都在苦苦追求的事情，可却让他机缘巧合的达成了。

“至于您的修炼……”

道首苦笑一声：“我实在没有听过。”

只用捉鬼审判便能提升修为？不卡境界，不需感悟？甚至晋级就直接是大圆满？

孔居士您确定您不是来和我炫耀的？

但看孔寒安真诚渴望的眼神，道首犹豫片刻，继续说道。

“不过大道三千，总万变不离其宗，财神之前有句话，说大帝给您修的是功德，我想，我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功德这个东西，很好理解，又很难解释。

比如，扶老太太过马路，这只是好人好事，不算功德。

做的再多，也顶多是像顾强那样，被天地庇佑，神明注视。

可若因为这位老太太，是某个恐怖分子的母亲。

那位恐怖分子因为你的举动深受感动，相信人性本善，放弃了恐怖袭击计划，让你间接的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那就算功德了。

功德也可以算是一种修炼本源，可以理解为书生才气的进阶版本，本源之力精纯，战力卓绝。

同时，因为功德也算一种天地认可的气运，所以若不直接试探，是看不透孔寒安的境界的，功德越高，所受天地庇佑越深，在三界内行走，气运就会越好。

“大帝对你是真的好啊。”

道首解释完，感慨到。

“修功德，转化成的本源之力又是至阴至阳的大道，这且不说，按你的说法，阴司都是亡灵或者冥界妖魔，可大帝唯独让你是活人，圣眷太强了。”

孔寒安怔了怔，曾徒孙你皮了啊，你的意思是大帝该让我死？

但他没说出来，他知道道首会继续解释。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人只有活着，才能三魂七魄俱全，如此才能在成神之后，打磨自身，斩魂灭魄，成就无上大道。

死掉的人，天魂地魂离体，不说天劫难度，即便修为通天，万众敬仰，也终归再无上升的机会。

身体的寿命将至不要紧，神仙们可以投胎转世，他们带着前世的记忆与经验，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阴司都是妖魔鬼怪，大帝给孔寒安这个例外，在陈道首看来，是为了方便他以后成就大道。

孔寒安恍然，看来大帝这个领导，比他前世的许多老板强多了。

以后要少说些他的坏话。

鬼怪抗不过天劫，孔寒安是知道的，但神仙也需要轮回，他倒是头一次听说！

面对孔寒安的疑惑，道首浅笑回应。

“当然需要，不然你以为五道将军怎么被财神看上的？财神这一次轮回，再世为人重新修炼，在他还弱小的时候，五道将军机缘巧合帮了他一次。”

原来如此！

孔寒安双目一亮。

如此说来，我若将地府建好了，那些神仙转世都要经过我的安排，我岂不是……

嘿嘿嘿。

陈道首不知孔寒安所想，他正襟危坐，沉声道：“孔居士，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就与你手上的后土玉印有关，此事关系道家诸神，关系到大帝安危，也关系到你和你的地府阴司。”

曾徒孙给他安排了这么多前戏，总不能关键时刻抽身而出。

孔寒安也严肃了起来，他没有忘记，阴风山山主曾说过的巫神殿。

或许，这就是阴风山背后的倚仗，让大帝与财神忌惮的势力，能盗取后土玉印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