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三指捏针，在陈良手腕内侧，轻轻一刺。陈良便觉得呼吸变慢，脑中意识也是一顿。

三叔上前去：“大郎你总算是醒了，自咱们从海滩回来，你这血怎么都止不住，幸亏海云裳的吴小娘子请了这位神医，这才保住你的性命。”

那疤面神医却抢白到“此时言保住性命尚且还早，公子福厚，伤处不是紧要位置，可伤口确是不小，还要看三内日是否发热，能否挺过去，还是未知之数。”黑瘦老头依然是愁眉不展。

疤面神医虽然长的丑但还是很靠谱的，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的存在，澳门的夏天气候炎热潮湿，伤口一旦发炎，便是神仙也难以救回。陈良可不敢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运气之上。看着老人膝上那只装满了刀针斧钳的小皮包，心中便有了定计。

“在下多谢神医救命之恩，小子自幼曾在山中遇一医者，传了在下一些外科之术，甚是好用，此时行动不便，还请劳烦先生。”老者虽嗤笑一声，倒也点头同意。陈良让三叔去取了些盐水、烈酒和白线，棉纱。

伤口已经被疤面神医处置过，但陈良还是让老头用盐水冲洗下伤口，伤口撒盐，世间之痛莫不过如此啊，陈良打算分散点注意力，于是便问起陈俭：“那鳖头七可曾捉到？嘶——”

“大哥遇刺之后，喇唬们趁机作乱，等兄弟们立住了站脚，那鳖头七早就不知所踪”陈俭上前答到。“后来喇唬们都跳入了海里，兄弟们水性不及反倒伤了几个，不过二哥正领着人蹲守，大哥，你怎么吐血了？”

“没事，是嘴唇破了，嘶……这次是我莽撞了，看来咱们得改改战法，嘶……”陈良为了在兄弟面前保持些形象，生生把嘴唇咬出了血。老头看着陈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脸上轻蔑之色更浓。

陈良让人把白线扔进酒里浸泡消毒，又用火把针燎过，便让老头帮忙缝合伤口。“这又撒盐，又喷酒得，还拿着针线缝皮肉，你碰见过的那位老者莫不是个厨子。”老者拿着针线犹豫起来。

“没事的，这法子我用过多次，都化险为夷。神医，你就下手吧，呃，给我条毛巾咬着。”陈良真怕自己把嘴唇咬下来。疤面老头真对的起他的长相，手起针落，毫不含糊，倒是眼中露出些兴奋的光芒。

这可是无麻药外科缝合啊，陈良疼的四肢都僵硬了，脑门上汗水如瀑，亏的陈俭眼急，和三叔一起把陈良死死按住，汤若望还在屋里念起了祷告词。杀猪般的嚎叫声渐渐平息，老人终于完成了他的针线活。

“明日我再来看你，若这法子要是不管用，老夫说不得还能救上一救。”也不顾诊金，老人将皮囊装进药箱，便起身离去，三叔赶忙追了出去，这一切陈良都顾不得了。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力气，对着陈俭说：“把陈恭叫回来，马上入夜了，闽人中若有喇唬同党，又要伤折弟兄。对了，咱们伤亡情况如何？”

陈俭慌忙回禀，有6人受伤，不过并不严重，已请郎中看顾。随后汤若望又上来，对没帮上忙表示歉意，陈良安慰了他，并表示这种事他自己来就好，此时西医最擅长的就是放血，自己血流的已经够多了。

为了防止自己再陷入昏迷，陈良不断的和周围人说话，一直到傍晚众人才散去。陈良再次尝试和现代沟通时，却是没有丝毫作用。对于没有听到蒸汽机的秘密，陈良很是懊悔，但想想自己连工业都没有，谈何搞工业革命，百般心思，俱涌上心头。压下这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陈良开始反思今天海滩上发生的一切。

自己本以为：凭借着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队伍，就能横扫澳门街头势力，现在来看完全是想当然了。澳门城有两大势力，一是顺德帮，一是闽人帮。他们手下不乏背着案底，逃逸而来的匪徒，闽人帮更是充斥年老上岸的海盗。

今天自己只是碰到闽人帮中的一股，就如此吃力。没有了长枪火铳，面对这些积年老匪，自己队伍的优势并不大啊，那么如何改进呢？陈良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疤面神医就过来复诊了，不过这次却还带着吴小娘子和她的小丫头，三叔殷勤地端上了茶点。陈良觉得身体大好，便要起身行礼，这下牵动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吴璎眉头一皱：“潘爷爷，你快去看看啊，可别让他死了！”

那老人倒是见惯了伤者，慢慢坐到陈良身边，拆下纱布查看伤口。那俩女子也不知道避讳，一直盯着陈良的身子看。老者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这法子管用，还是公子福大命大，伤口已现结痂之状，想必不日就可愈合。”

陈良自己也是惊奇，就算这低配版外科缝合手术有用，但见效也是飞快，难道是穿越福利？老人又将自己调制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之上，陈良感觉冰凉舒适，应是加了消炎降温的草药。

“还不赶紧谢过我家小姐，央了潘爷爷来救你，要不昨天你就折在滩上了。”听到陈良伤势大好，小丫头嘴角一撅，傲娇的头上珠钗都跟着晃起来。

“可别这么说，公子前几日可是带着大军，横扫红毛兵，骑马游长街的，怎能被一个街头喇唬伤了性命。”女子穿回了红衣，眼波间似媚含羞，嘴角一扬，轻飘飘一句就把陈良堵到胸闷。

“姑娘此番救命之恩，陈某没齿难忘，待身子恢复，必然过府相谢。潘医师妙手仁心，陈良感激不尽”陈良忍着伤口的疼痛，咬着后槽牙，发表着致谢感言。

“公子可莫谈仁心二字，老夫从来没有，不过赚钱活命罢了。妙手本是自认的，不过看了公子的手段，老夫方知人外有人啊。”这疤面医生倒是坦诚，

“什么，潘爷爷，你说他会医病？”听完之后，大恩人的姿势装不下去了，女子赶忙问到。

“嗯，昨日我只是为他止了血，去了伤口的残肉，往后都是按照他的说法，做的料理。”潘医师此时已经上完了药，豁然直起身来，挺起瘦弱干巴得胸膛，朗声说到：“不过请公子放心，这法子我此生既不会再用，更不会传与他人”说到此处，老头得脸上倒显出一副正气。

“无碍的，这医人的方法，越多的人知道越好，若能多救下几条性命，也算是尽了他的价值。”陈良明白古代各职业都有着很强的门户之别，老头这是再强调自己的职业操守，不过在陈良看来，医学技术是最应该广泛传播的，因为他的封闭是以人的生命为代价的。

“公子仁心，老朽保证只用在该救之人身上。今天公子这药就由老夫亲手煎了，以报公子之恩”老头双手抱拳，便向三叔问了厨房所在，两人进去煎药了。

该救之人？陈良有点蒙，还有人不该救吗？你可是医生啊。正在腹诽间，那小丫头也过去帮忙，屋里只剩下自己和吴璎在屋内，吴璎或许是在别人家中有点尴尬，便翻看着陈良桌子上的书籍，还有桌子上那些鬼画符。

女子的侧影，藏于阳光之下，眉眼轮廓，尽在眼中，陈良看的有些痴。吴璎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蓦然回首。四目相对，陈良微囧，不禁脱口而出：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日照红绡裙，风卷青丝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