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九章 斗严(1 / 1)亦木1987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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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只只洪门送财神队伍走村访里,专劝那身世清白、在村中素有威信的汉子加入洪门,宣传话术都是事先排练好的:“入洪门、贷米粮、税不过官,役不己出。”

这个宣传口号可是陈良利用后世农村工作总结而出,贷米粮不但解决的是村民的现实问题,就黄梁都一般农人而言,家有十亩水田,一年下来,交租交税应付辽饷加派,也就勉强凑合着吃饱。就算没有今年的双倍加派,往年间到了四五月青黄不接时,也必须举债。洪门一成二的利息不只解决了他们当下的税赋问题,更使他们安然读过这一年中最艰难的时光。

至于税不过官,别说香山县整体识字率不超过30,就算是读书人也没法看懂黄册和鱼鳞册,而现在有洪门顶在前头帮小民们核对税赋,应对差役,这对于普通小民来讲简直是梦寐以求的。

而役不己出,才是对农民真正的人身解放。明代服劳役者不但要承担沉重的体力劳动,还要面对监督差役的恶毒对待,在服役途中,染上重病或是丢掉性命也是常有的事情。而如果不去服役,那纳银代役,这对农人又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在这样的优厚条件下,在张家长子张子山的伶牙俐齿下,在知名媒婆的准确指引下,每天有将近五十名黄梁都中的优秀青年加入洪门。他们在每日的劳作后,就会集合到村口的关帝庙中,那里不但有陈良为他们讲授洪门规矩以及如何管理“财神户”财神户是指接了关公财神,享受洪门贷款但未入洪门的普通民人,有陈韶音给他们讲忠孝仁义,有陈俭教他们枪棒列阵,还有都中最出色的农人给他们讲农时、农耕,当然还有流民代表的忆苦思甜教育。这个农村基层干部培训将长达两个月,在陈良等人走后还会有别的洪门干部继续授课。

而设计这一切的陈良则在民乱的第二天,与陈父一同拜访了黄梁都所有的大户。黄梁都可以说是个标准的教育重灾区,除了南门赵家堪称诗礼传家外,上一个举人的坟前树都已经快死了。问题是赵家可是正统的赵宋皇族后裔,专心务农,绝不敢参与任何外事。在明代教育重灾区的另一重含义就是税收重灾区,由于没有士绅优免,黄梁都的地主们是田越多负担越重,如今有陈家肯站出来带头反抗外县士绅强压在他们头上的税赋,几乎是拍着胸脯喊着一致对外,赶走外地狗。

第三日,陈良就带着四家的保书和村里五百农户的手印,以及一千两银子乘船去了香山县衙。没看错,是乘船,几乎与后世香港差不多大小的黄梁都在明代实际上还是座岛屿,除了有一小块沙洲北面与新会相连,与香山另外十都俱是隔海相望。如果说贫穷的香山县是托广州府的后腿,黄梁都就是广州府的脚后跟!

这也是为什么陈良敢对着常师爷说包税包役,实在是心疼差役们啊。收个税还要跨个海,登了岸等待他的还是一群穷的掉渣的刁民,想想都替他们辛苦!

到了县衙之后,已经称病不能理事的庞县令在1000两银子的帮助下,强撑病体为陈父凭籍了乡老,为陈俭发下了巡缉官凭,甚至还叫来户房与陈良核对了黄梁都税赋,堪称是大明公务员楷模。黄梁都一年正税仅有一千七百担,但是若加了派饷、加赋、火耗数字就增加到了四千一百担。一下子丢掉这么个年年生事的烂包袱,庞县令的脸色都红润了好多,浑不知对面的陈良心里面写下了“神经阻断”四个字。

税赋不但是一个国家财富的来源,更是代表了国家统治的权力,当香山的税吏不再上岛收税,当乡老能够控制诉讼,当流民能代替村民服役,那么大明对于这个岛还有多少统治的痕迹呢。

不过并不是一切都是好消息,在送别陈家众人的时候,常师爷告诉陈良严家对于他的提议完全不与理睬。这自然在陈良的意料之中,在回到黄梁都之后,后备计划也正式开始启动。

先是黄梁都的中心斗门墟市和前山大市先后出现了两位说书人,一个专说从流民处搜集来的严家恶事,桩桩件件都有真名实姓,连哭带说,感人至深。一个专说严三公子夜夜宠幸佃户流民女子,说书人连说带唱,配上据说是安南李清照的淫词艳赋,那是生动非常。

然后是广东性命学大家陈韶音在黄梁都开坛授课,地址就在陈家所献学田院舍中,一时间香山士子、乃至其塾师纷纷来到这荒鄙之地聆听教诲。陈大师在授课之余,还着重谈了乡绅对于家国天下的责任,尤其是保卫桑梓受到外县豪强欺辱更是大害,比如严某某在某地的倒行逆施。

香山县治仁厚坊中一处三进院落中,严家三公子严懋纶斜躺在软塌上,暖脚丫鬟贴心地将他的双脚放在解开的肚兜内,让他尽情地享受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快乐。堂下跪着的管家仿佛习以为常,顶着乌青的额头回着话。

“三爷,那庞和尚称病不能理事,那常老儿也推说最近忙于征饷不能见面。”

严懋纶旋转着脚掌,感受着柔软中的一点坚硬,全不在意地回道:“他这是要两不相帮,绝了我们把持讼状的心思,顺便把黄梁流民的事情盖住。那个王顾安排妥当了吗?”

“没见着他,我只是跟刘县丞说了,如果他要瞎攀咬些什么,我便将这些年他们从我们这里拿的细软单子递到府衙,告他们催逼勒索。”听着丫鬟阵阵娇喘,管家挪动了下双腿,继续回话道。

“陈家那帮泥腿子呢,他们打算怎么把我严家赶出香山?”提到陈字,三公子脚上明显增大了力度,丫鬟痛的不断用贝齿咬着红唇。

“我们在灯笼沙的人死了不少,喇唬们有些散乱,所以黄梁都的消息传的慢,只知道最近有人在前山大寨说些少爷的风流韵事。”跪不住的管家,边给屋中的暖炉添着碳,边继续回答。

却见少爷直接把丫鬟踢到了地上,坐起身来,冷笑一声:“陈家那个妖孽,果然是个有见识的,想去学山阴暴民逐董翰林董其昌那套吗?不过他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香山县!”

说道此处,严懋纶已经蹬上了鞋子,边走边说道:“这香山是什么地方?我五县士绅已在这香山经营近百年,大到营沙田、蓄流民、开矿山、贩澳货,小到宰牛养鸭,放债收当,何人能制!小民收稻,乘舟抢之!衙役征税,流民逐之!卫所兵来,弓箭候之!在这香山我五县士绅就是王法,就是天!若我今朝一旦退缩,那他朝其他士绅必将我等作为口中之食!”

面对突然充入王霸之气的三公子,管家和丫鬟都是虎躯一震,纳头便拜。

“严毕,把县中打行的人能雇的都雇了,把庄子里豢养的那些青皮游手都给我叫上。另外从陈千户借一队军户出来,去年为了陈家的事,我可是也给过他不少银子。”

严懋纶的命令流水一样发下,吓得严管家赶忙阻止:“少爷啊,那个陈韶音可还在陈家,万一出了差错,老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啊。”

“你当我是强盗,去杀人放火?”严懋纶嘲弄地看着哆哆嗦嗦的管家,继续说道:“这香山的善人不能让他陈家一家做了,告诉好大托、小托、灯笼沙的流民喇唬,本少爷我要巡田救佃!”

大明澳门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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