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九边独重大同,如果放在整个大明三百年,或许,并非正确的。但是放在明前期这个历史时代,却是正确的。
即便独重大同,而大同的防御体系,也是一个基于攻势,而不是守势的防御体系。
如果放眼整个大明九边,同样是这样的。
朱祁镇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明朝的武力巅峰,并非永乐一朝,而是洪武一朝。
在此之后,大明军力一直走下坡路而已。
这种军力衰弱,或许在永乐年间并不是太明显,但是到了他这里,上层或许还没有明显的体会,但是前线指挥官,却已经有深刻的体会了。
这一套长城体系,其实是将从北方南下的敌人,逼到几个战略节点,打一场决战。
如果能野战战胜北方的敌人。这一套体系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看前线指挥官的反馈来看,他们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多大的信心。
朱祁镇看着北京周边的几个通道,都没有做到完全封闭。这也是为什么瓦剌能一口气打到北京城下的原因。
朱祁镇脸上丝毫不显,心中却在反复激荡。
朱祁镇忽然说道::“山西镇就不用说了,说说延安这边是怎么回事吧吗,今年秋天,有千骑进入延安境内,陕西震动。当时卿在甘肃,回程的时候,也是经过延安的,可以为朕说说吗?”
徐晞说道:“是。”
他微微一叹,说道:“说延安,不得不说河套,说起来,延安一向是朝廷内地,而今横遭兵戈之祸,却是因为东胜卫内迁。”
“所谓之河套,就是黄河北上几字形的河套,这一片地方,多为沙漠,北为三面临河,南下正对延安。”
“西边是宁夏,东边乃是东胜卫。”
“一般来说,鞑子不会从北方南下,因为要横渡沙漠,非其所能,唯有从东西两侧进入,宁夏围他们过不去,而东胜卫这却是可以渡过的。朝廷裁撤东胜卫,河套就出现一个缺口,这也是鞑子能够进入的原因所在。”
“延安也开国之战后,第一次遭遇鞑子,故而处置有些失措。”
朱祁镇想着河套,忽然点在东胜卫原来的地方,说道:“这里是那个部落?”
徐晞看了看,说道:“乃是瓦剌一部。”
朱祁镇伸手拿了一根朱砂笔,又在河套这里圈了一下。
这都是朱祁镇决定要解决的问题。说实话,朝廷的战线已经很长了,从辽东,宣大,甘肃,宁夏,好几个方向,朱祁镇不想再多一个陕西战场了。
每多一个战略方向,不仅仅是代表着更多钱粮的消耗,还有本地百姓的痛苦。所以既然之前鞑子或者说瓦剌,并没有注意到河套之内,朱祁镇并不想让他留心这里。
所以重新东胜卫,封死河套东部,也是朱祁镇必须做的事情。
朱祁镇对宣大还是比较熟悉的,他最不熟悉的就是西北方向了,朱祁镇说道:“说一下,西北几个军镇吧。”
徐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西北宛如异域,陛下可知道西夏?”
朱祁镇说道:“当然知道。”
徐晞说道:“陛下可知道,西夏之亡,传言西夏太妃伤了成吉思汗,故而蒙古对西夏大开杀戒,西夏故地千里无人烟,而西北数镇,正西夏故地也。”
“国朝岭北之战,分三路北伐,其中就以冯胜攻甘肃。所过之地,望风而降,结果,岭北之战失利,中山王且战且退,丧兵不少,岐阳王数失马匹,战将折损无数。唯独当时冯胜一路,全师而还,并将西北人口迁徙一空,也不过十五万口而已。”
“即便洪武以来,大兴屯田,迁徙不少卫所,西北实在是人丁不丰。”
起来很容易,但是繁衍起来,却不容易了。
如果说宋夏百年战争,是严重摧毁了西北的生态,那么元朝对西夏的大屠杀,更是将西北杀成一片白地。
虽然已经是二百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元朝明显不是一个会休养生息的朝代,也就是西北的恢复,也不过是几十年而已。再加上西北生态破坏,而今又是小冰河期,整体气候偏冷。
西北人口的恢复,一直是相当的难的。
这个时代,没有人口,就没有一切。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朝廷的政治生态,如果朝廷立都长安,对西北的态度,就是另外一个样子,而今却是北京。
故而西北闹出的乱子,再大也危险不到朝廷。
会何必投入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在这种地方屯田,在这种干旱缺水的地方屯田。花费之大,是可以想象。
甘肃屯田都是建立在大量的水利工程之上的。
不算政治仗,单单算经济仗的时候,都不是划算的。
徐晞说道:“宁夏还是算好的,一过兰州再向西,就见到了黄沙侵袭,几乎连成一线,甘肃一镇,几乎都一条直线,就在祁连山北路,靠着祁连山上雪水融化的几条河流屯种,向北是黄沙,向南是山峦,还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的。”
“乃就是兰州以西,庄浪卫以东这一带,常常有鞑虏潜越。”
朱祁镇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一带有什么不对的,徐晞见状,伸出手指从地图上划了一道,朱祁镇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这一条,直接连通了西宁与草原。
也断绝了甘肃镇与陕西的联系,如此一来,甘肃镇就孤悬于外了。
朱祁镇自然知道,草原民族包括瓦剌在内,在正面作战攻防战上,未必能打得过明军,而且从兰州,也就是兰州中护卫到庄浪卫。也是一个城堡挨着一个城堡。
但是朱祁镇依旧觉得后背有一丝冷汗。
为什么如此?
因为此刻瓦剌的主力就在哈密。
可以说瓦剌西进,在正统九年时就已经成为现实了,不过,瓦剌与哈密之间打了好几仗之后,哈密已经向朝廷求援了。
而今朝廷之上最大的事情就是这一件事情。
甘肃镇最西就是嘉峪关,嘉峪关外就是关西七卫,关西七卫之首,就是哈密。
关西七卫其实也不老实,有劫掠商人贡使的行为,甚至没有粮食吃了,也不是没有劫掠过甘肃,与甘肃镇打过仗。
朝廷之中主体意见,是不想救关西七卫。但是朱祁镇心中却不这么想,今日放弃关西七卫,明日是不是要放弃青海番卫,后日是不是要放弃奴儿干这些卫所了。
一步步放弃,将朝廷的屏障都拱手让人,且不说,朝廷的威信损失,单单是每让一步都会让瓦剌强大一分。
瓦剌的强大,最后还是落在朝廷身上。
但是看着徐晞简简单单划这一道线,朱祁镇就好像看见了一场规模巨大的歼灭战。
如果朝廷要救援关西七卫,只有一条路线,不是别的,就是沿着甘肃镇,也就是祁连山北麓前进。
而这一段,却是一个缺口。
距离西宁不过几百里而已。
朝廷对青海的统治,也是因俗而治,换一句话,那都是一些土司而已,这些土司很多都是从元代遗留下来的。
且不说,朝廷大军从北京开往西北一路消耗,单单说,瓦剌真拼命卡着这一条路,几十万大军能在甘肃镇,这种狭长没有纵深,缺乏粮食的地带,能待多长时间。
虽然这仅仅是一个可能,但是却足够朱祁镇夜不能寐了。
朱祁镇心中叹息一声,支援关西七卫的想法,也慢慢淡了。只是对于西北的危机,朱祁镇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朱祁镇也明白,徐晞这样说未必没有危言耸听,加以劝谏的意思。毕竟朱祁镇也知道,在进宫之前,徐晞与杨溥是见过面的。
但是朱祁镇的确不敢拿大明十几万主力军冒险,从陕西到甘肃漫长的粮道,后方可能有的不稳因素,乃至缺水缺粮的可怕处境。
朱祁镇不得不承认现实。
他即便心中承认自己有些固执了,但是也不表现出来,说道:“徐卿走了数万里,遍观大明九边,觉得九边什么问题最大?”
徐晞听了心中一时间也有一些犹豫。
九边的问题?岂止是有,还有太多,但是徐晞也知道,有些话是可以说的,有些话是不可以说的。
徐晞在这一番长谈之中,也说了好几个人名。
但是要么是没有具体评价,褒贬的意图不明显,要么就是赞扬。
倒不是而今的九边众将都是道德完人,一点错处都没有。
却是徐晞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是查看九边边防的并非是御史,抓人小辫子的,故而他的重心都放在了各镇的布防情况,对于九边布防之上的某些缺点,徐晞自然会指出来,比如他所言的东胜卫缺口,导致延安受兵灾,庄浪卫的问题,能让草原与青海连接。
甘肃镇的战略纵深太单薄,如果甘肃一旦失去,那么西北也没有什么战略纵深可言,说不得大明疆域要大退一步,就与宋朝差不多了。
但是这种战略基本问题,是不用哪个总兵官来负责的,他们也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今朱祁镇的问题,却让徐晞不好回答,如果弄一个问题糊弄过去,显得徐晞能力不够,但是真要说出一个问题来,却是得罪一大批人。
张辅可是还在内阁之中。
徐晞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觉得再合适不过了,说道:“陛下,有一件事情,臣不吐不快。”
朱祁镇说道:“徐卿请讲?”
徐晞说道:“太祖祖训,宦官不得干政,即便内廷之中少不了此辈,也不当让其放纵在外,而今九边重镇,没有一次没有宦官监军,此辈常言乃是陛下之耳目,横行无忌,压制九边镇将,文武官员,有功,则曰我之功也,有过,则曰人之过也。至于横行不发,纵下面鞑军作奸犯科者,数不胜数。恐失九边军心。”
朱祁镇听了,心中苦笑。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解决了。
因为这些太监所言不错,他就是这些太监的总后台。当然了,朱祁镇也承认,徐晞所言有一部分是对的,有一些太监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有一些太监的确是能臣,不过是肚脐下面三寸的地方,少了二两肉而已,比如说亦失哈,比如说刘永诚,还有著名的郑和。
而今九边之重要,即便是太皇太后也没有撤掉九边太监监军的意思,要知道,太皇太后在宣德十年,朱祁镇登基的时候,可以罢一切不急之务,并将很多镇守太监,全部召回了。
唯独九边的太监,在进入正统年间之后,不减反增,即便杨士奇在的时候,对这一件事情也没有说过什么。
仁宗皇帝登基之后,在九边安插文臣,令巡抚或者巡按与总兵互相制衡,而宣德年间将太监监军发扬广大。
早已在九边形成了,文官,太监,武将三层之间的制衡。
各地虽然还是总兵官为尊,但不管文官还是太监的意见都不可小视。凡是遇见大事,必须是他们三人联章上奏说明此事。
这种制衡模式,宣德年间形成,太皇太后默许的。只是在太皇太后去世之后,王振的权力大为膨胀,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
其实整个正统年间,王振的势力都是在膨胀之中,用曹吉祥来制衡王振,让曹吉祥掌管东厂,但远远不够,王振岂是曹吉祥能撼动的。
虽然还有锦衣卫的朱以扩和铁忠来制衡司礼监,不过终究是俩个系统。
太皇太后在正统四年之前,对这一件事情都是默许,甚至鼓励的。毕竟太皇太后一直担心朱祁镇扛不住这个担子,宁肯培养出一个权阉,也不想培养出一个权臣出来。
在正统四年之后,太皇太后倒是发现朱祁镇能力足堪大任,就对王振减少了很多扶持,但是朱祁镇还在继续扶持王振。
王振掌控司礼监,除却东厂在曹吉祥手中之外,大内乃是天下的宦官都要唯他是尊。特别是太皇太后去世之后,朱祁镇的作风大变,变得沉默起来,但是王振的却变得嚣张起来。
朝中已经有一股倒王的风潮。
其中就挂户部侍郎掌管海关的李时勉最为激烈。
这几年来,李时勉坐镇天津,沿海几个港口陆陆续续的完成开发,不过经济总量在这里放着,虽然几乎每一个省都一个海关,但是海关赋税总额,也没有超过五百万。
毕竟大明外贸的经济总额还是有限的,在西方还没有来到东方之前,整个东西贸易额,或者说东南亚内部贸易额并不是没有天花板的。
再加上其中这样那样的原因,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大明海关税大概就是五百万两上下了。
即便如此,周忱也不火坐视这一笔钱不流入户部,在户部之外,所以今年周忱多次上奏,就是海关纳入户部之中。
最后朱祁镇答应了,李时勉以户部侍郎的身份主持海关,在京城择地修建海关总署,作为户部的下级衙门。
李时勉进京之后,第一炮就打向了王振。
却是因为宁波倭案。
什么是宁波倭案,就是在正统八年,一路倭寇在宁波上岸,攻克了大嵩千户所。具体来说不过是数百人而已。
朱祁镇也是大怒,当时就令新任福建都指挥使朱英总领船队,围剿倭寇,并令魏国公出面主持。
这一队倭寇倒是还打发,朱英抓住尾巴之后,打了一半,俘虏了一半。
被抓住之后,送到北京。
朱祁镇下令让这些倭寇到菜市场走一趟。
就这一件事情,就牵连的宁波海关当年的赋税。李时勉上奏,说大嵩卫千户,乃是走了王振的门路,才得已袭职。并指责王振数项大罪,很多文官群起而为之。
逼得王振向朱祁镇谢罪,并辩解一番。
对于王振的辩解,朱祁镇有一些信有一些不信,王振自己贪财的一些行为,他是知道的。但是王振是一个最讨厌下面人给他耍花样的人,也就是他挖王振贪财,那是理所应当,但是下面的人敢从他手下多拿一两银子,王振就弄死他。
所以,朱祁镇对于王振纵然下面发财从来是不信的。
但是朱祁镇敲打了一下王振,毕竟主仆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是要保全的。
而且,官场之上,但凡明白一点的人,能不知道王振乃是朱祁镇的人。朱祁镇很担心王振乃是对皇帝的试探。似乎是朱祁镇在太皇太后死后,不再积极谋求这个权力和改变之后。
很多事情都是你退一步,下面的人就会进一步的。
朱祁镇出面与杨溥协商,杨溥费了不少功夫,这才将下面倒王振的风暴,给压制下去了。
但是风波压制下去了,但暗潮却没有平息,似乎反阉党,反王振,已经成为很多文官的政治正确了。
所以,徐晞不敢得罪张辅,朱勇这一票勋贵,却并不怕得罪王振。
毕竟,朱祁镇对王振的约束也是很严的。
以至于很多人弹劾了王振之后,也没有事,大家胆子就大了起来,颇有有事没事,弹劾一下王振,没事有事,再弹劾一下王振。
朱祁镇不能不明白,虽然而今他依靠其他势力站稳脚跟了,在内官有太皇太后留下的刘永诚,有自己顺势提拔起来的勋贵孟瑛,有在西北的蒋贵、王骥,在大同的杨洪,在辽东的曹义,云南的方瑛,山东的朱永,福建的朱英等等。
在文官方面,内阁之中的曹鼐,王直,六部之中的周忱,地方上的于谦。乃至正统元年进士,也有一批进入朝廷,虽然都在中下位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批人上位,朱祁镇的地位就更加不可动摇了。
所以在正统四年之前,朱祁镇所依赖的唯一支柱王振,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王振所代表的宦官实力以及厂卫,依旧是朱祁镇根本支柱之一。
朱祁镇要借助文官敲打一下王振,让他别太得意,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废掉王振。
所以,面对徐晞的问题,只是打了一个哈哈,随即回避过去了。
朱祁镇接下来又详细了问了一些,关于九边特别是甘肃镇的情况。最后才起步送走了徐晞。
送走了徐晞之后,朱祁镇手中揣着一杯热茶,靠在交椅之中,看着满天雪景,愣愣的出神。
徐晞兵部尚书的任命,很快就下来,这一点朱祁镇与杨溥已经有共识了,否则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不可能一直让邝埜暂代啊。
这也代表了朱祁镇在某些事情的态度微妙的转变。
王骥离开兵部尚书任之后,柴车一直没有发挥出兵部尚书的能力,是一个维持性的人物。反而让五军都督府在很多事情上主导了大明军事。但是徐晞是一个能容得了五军都督府嚣张的人吗?
朱祁镇心中其实是有数的。
这其实他心中一直担心,大明卫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
凡是都有一个后手,这是朱祁镇预备面对最坏结果的后手之一,他还有其他安排,只是他希望这些安排,永远是用不上的。
不过,这是长久的安排。
朱祁镇之所以如此详细的通盘了解一下,九边防务,各处隐患,却也是因为对瓦剌对哈密进攻这一件事情的考虑。
瓦剌也先在正统十年正式西进。
一方面固然是想侵吞关西七卫,也是也先重新凝聚瓦剌各部行为之一。
之前说过,草原上的传统的,脱欢打下的疆域,却不是也先能够全部继承。而今虽然也先在脱脱不花的大帐立在漠北,但是瓦剌一族的根基却在西域。
也先的西进,不仅仅是一次军事行为,也是一个政治行为,用一场胜利凝聚人心,让瓦剌各部知道,他也先,决计不必父亲脱欢差。
说起,瓦剌在西域的经营,不得不说察合台汗国。
成吉思汗有四个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成吉思汗分封诸子。术赤之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帐汗国。
窝阔台一系拖雷一系的恩怨情仇就不必说了,最后是忽必烈夺得了帝位,彻底击败了窝阔台一系。
而察合台汗国的范围就是大半个中亚。
远的就不要说,就说帖木儿,他就是出身察合台汗国。或者准备的来说,是西察合台汗国,所有人都知道,帖木儿在永乐初年东征,中道而死。最后没有成型。
却不知道,这也是帖木儿对东察合台汗国的一次征服。
只是帖木儿一死,东察合台汗国复起,也瓦剌就在这个时候,杀了东察合台汗,并占据西域一部分。
脱欢在世的时候,与东察合台汗国,赶到了乌兹别克。整个西域都在瓦剌的统治之下了。
当然了,草原的统治并不是中原,极度依赖个人的威信。脱欢虽然做到这一点,留守在西域的部众,会不会听也先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这就也先西进的原因之一。
至于关西七卫,与察合台汗国也是有关系了,这种关系甚至蔓延到元朝的时候。
元朝的时候,察合台汗国与大都的关系,并不是太好的。早期还是臣服元帝国,后期之间也发生过战争,元朝分化察合台后王一系,就将他们安置在西北的。
而大明代元之后,继承了大明因俗而治的原则,将嘉峪关以西的蒙古贵族,建立了七个卫所,其中就以哈密为尊。
当然了,关西七卫看上去是一个整体。但是内部也互相征伐,大明也有意维系他们彼此的对立,常常派使臣调节他们之间的矛盾。
这有利于维护大明对他们的统治。
当然了,另外一个维系他们对大明统治的办法,就是贡道。
丝绸之路虽然运输量大减,但是还存在的,也是哈密卫很大的财政来源,这也是哈密卫离不开大明的原因。
其实哈密卫一直与脱欢勾勾搭搭的,甚至彼此有联姻。
这一次瓦剌对哈密卫的进攻,也是政治仗与军事仗一起打的。
军事仗怎么打,就不用说了,分化关西七卫,达到个个击破的办法。至于政治仗,就是也先向哈密王求亲,向哈密王求娶哈密王之妹。
哈密王已经将这一件事情报上来了。
这也是朱祁镇一直犹豫的。
从哈密王的表现,哈密王其实不想投奔瓦剌,毕竟瓦剌没有大明那么富,大明在丝绸之路上,稍稍放一些水,就足够哈密吃饱了。
但是瓦剌却不一样了。
与大明相比,瓦剌就是一个穷光蛋。
瓦剌这么看重哈密,要和哈密王联姻,真的是为了爱情,根本不是,瓦剌就是想在丝路上分一杯羹。
且不说,哈密投靠瓦剌之后,还能不能享受丝路上的利益,即便是能享受,这利益也要分相当一大部分给瓦剌。
哈密怎么都是吃亏了。
朱祁镇此刻也明白了,不管是军事上,政治上,乃是民政上,大军出陕西,入甘肃与瓦剌在哈密打上一仗,都是风险很大的。
但是如果大明对哈密的坐视不理,在外交上却致命的。
因为大明继承了元朝因俗而治的原则,在青海,在奴儿干,等等地方,有太多地方,都有名为卫所,实际上是当地头目自治的小势力。
哈密还是大明哈密卫。
放弃哈密,坐观成败。朱祁镇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今后边墙之外,这些大大小小部落会怎么选择。
朱祁镇越发明白,也先这个一手棋的老辣。别不说,而今瓦剌使团就在京师之中,一边在外进攻大明的忠实藩属,一边大举朝贡,在京中活动,似乎要化解大明对瓦剌的敌意。
但是偏偏有人上当。
居然有人上奏说,因为让哈密与瓦剌联姻,成姻亲之好。西北就无事了。
不过,还好杨溥是明白人。不用朱祁镇出手,杨溥就将这个官员给处置了。
反正方瑛在云贵已经开始改土归流,并为土司设流官副手。正好让这位去。
但是朱祁镇不得不承认这背后的思潮。
朱祁镇对这个左右为难的选择,深思了不知道多久,忽然觉得手中茶冷了,而漫天大雪也淡去了,虽然还是眼前还是一片雪白之色,但是朱祁镇对今冬下雪,旱情缓解的欢喜。却也淡了不少,说道:“走吧。回宫。”
朱祁镇上了轿子,被宦官抬着,用手支头。晃晃悠悠的回宫,心中还一直推敲着,心中暗道:“该怎么办是好?”
“什么才是两全之策?”
朱祁镇两全之策还没有想到,徐晞就已经来到了内阁之中,就在杨溥的阁房之中。看着刚刚停下的大雪。与杨溥谈着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