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说了,正统年间以来,九边似乎没有太平静过。这和平对有些人来说只是说说而已,那些人已经死了。
九边虽然时有战事,但是不过千人以下,甚至数百人的战斗,这样的战事放在大明战略层面根本算不了什么。
最少没有数万规模入寇,更没有大量百姓死伤。
就算有万人以上的战斗,朱祁镇也做到了御敌于长城之外。
这对边境百姓来说,就可以说是太平日子了。
成国公心中也承受很大政治压力。
稍有不慎可能性命都无法保证。
是的,朱祁镇给成国公放权了。
与瓦剌是战是和,成国公而今可以一言可决。
但是这种权力对成国公来说,也是一种压力。
因为做决策的是他,如果开战之后,打得不好,不是一场大胜,那么成国公就可以想象,后面的御史言官,怎么用唾沫星子将他给埋了。
这不仅仅关系到他朱勇一人的生死,还关系到成国公满门的成败。
张辅劝导他的话,他更是听在心里。
伴君如伴虎,皇帝这东西,爱之能举之上天,恨之能按之入地。而今成国公府越是风光,朱勇心中不安就越发深重。
所以,朱勇更加不敢犯错。
“报,大将军,瓦剌退兵了。”朱勇正想的时候,有一人来报,朱勇立即打凉棚看过去,却见只有一支两千多人的车队留了下来,其他大军,就好像是退潮一般,片刻之间就退了下去。
朱勇心中微微一叹,暗道:“如此也好。”
朱勇也就按瓦剌也先的说辞层层上报了。
等消息传到京师的时候,朱祁镇却没有在宫中,而在武学之中。
经过数年的积累,武学学员素质已经达到了刘永诚认可的程度。而且朱祁镇在瓦剌大军临近的时候。也要宣明皇帝尚武之意。
朱祁镇就来到了武学之中,再次汇集武学所有学士,御前比试,决出前三名来。
前线消息到朱祁镇手中的时候,正是朱祁镇看下面比试的时候,他看了看手中的情报,心中有一阵冷笑。
春旱已经成为每年都要发生的事情。而这一次波及到湖广,却是一件大事了。
毕竟大明主要的粮食产区,正在向湖广转移,江南虽然是赋税重地在,北京粮饷多从江南而来,但是江南百姓更喜欢种植经济作物,而并非稻米。
朱祁镇看周忱的履历的时候,就发现周忱组织过百姓从湖广集中购米,到江阴交赋税。这个政策让很多百姓称便。
但是朱祁镇虽然是皇帝,但是在经济层面,他也没有详细的统计数据。
江南经济作物的种植,粮食产量的减少,湖广粮食生产的增加,是不是让湖广成为大明粮食最重要的产地?
根本无法做出判断。
但是粮食生产向长江上游转移,却是毋庸置疑的。
如此一来,湖广大旱,就是让朱祁镇想不重视都不行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局面,朱祁镇心中并不想与瓦剌打仗。
朱祁镇看过这奏疏,随手递给范弘,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他对身边的人说道:“每当看见武学的学子,朕心中就安心许多了,大明有如此忠勇之士,又何愁瓦剌?”
刘永诚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谬赞。”
朱祁镇说道:“保定侯。”
孟瑛立即出列说道:“臣在。”
朱祁镇说道:“你觉得这些学生如何?”
保定侯孟瑛看见了其中还有几个孟家子弟,说道:“回禀陛下,以臣之见,都是好苗子。将来都是大明的栋梁之材。”
而今大明武学,其实还是一座贵族学校,凡是能在这里上学的,最少带着一个世袭百户官职。要么就是有祖上的恩荫,与皇家沾亲带故的。
保定侯孟瑛的子弟都在这里,他岂能说什么坏话。自然是捡好的说。
不过平心而论,说这些人将来有多了不起都是有些虚言,但是大部分学员放出去当一个百户,却也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将来,就要看他们运道了。
战场上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就如同孟瑛,少年的时候,协助父亲打赢保定之战,不仅仅让父亲一战成名,也让他自己成为将门虎子。那个时候,张辅还没有崭露头角。
但是几十年后,他却只能在张辅背后亦步亦趋。
仅仅是张辅的能力强过他吗?
只能说人生的际遇,实在难言的紧,眼前这些学生,现在都能算合格,真正出众玉与否,岂是现在能看的清楚的。
朱祁镇说道:“武学乃是朕一手组建,刘公公负责,不过朝中事务,朕一刻也离不得英国公,刘公公也好护卫大内,不能久任武学,这武学保定侯愿意挑起这个担子吗?”
保定侯岂能说不愿意,他立即说道:“陛下,有命臣岂敢不从。”
朱祁镇点点头,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朱祁镇虽然将成国公府宠上了天,但是瓦剌临边,也大大刺激了朱祁镇心中的危机感,他始终不能完全信任成国公。
不仅是成国公,靖难老臣,他一个都不信任,不是对他们的忠诚怀疑,是能力,和年龄!打不了就换,直到能打。
他需要能制衡成国公的棋子。
这么多年,朱祁镇慢慢思忖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一直将英国公当做军中最大的山头,当时或许是对,但是在正统十三年的今天,却有些不对了。
原因很简单,人走茶凉。
英国公张辅在内阁十几年了,也就是说英国公张辅脱离与军队的直接管理有十几年了。
这十几年下来,都是成国公与英国公合作,一个在京营掌管兵马,一个在中枢掌管枢密。看上去合作亲密无间,几为一体。
但是成国公与英国公真是一家人吗?
朱祁镇不相信。
所以,他要制衡成国公,要从两边下手,一是离间英国公府与成国公府之间的关系,不过这一件事情要徐徐为之,不能操之过急。特别对于英国公这样的老狐狸。更是急不得,一旦被英国公窥破了。反而不好收场。
在这一件事情,朱祁镇的原则就是宁肯不下手,也不能惹得一身腥。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推保定侯上位。
这一件事情,朱祁镇一直在做。
保定侯在第一次南征之后,虽然一直在京营之中,但并不是说,保定侯就没有升职了,而今的保定侯已经是京营三大营之一神机营的主将了。几十万京营人马,保定侯麾下将领,最少能掌控三分之一。
但是朱祁镇依旧觉得不够,要让保定侯掌管武学。扩散他的影响力。
将武学派系与保定侯南征系的人马深度绑定,用来抗衡成国公府势力。
所以,朱祁镇这一句话,看是随随便便的人事安排,却不知道后面有多少利益均衡。
也有人觉得如此,保定侯岂不是坐大了。
朱祁镇并不在乎这一点,应该保定侯年纪在这里放着。保定侯孟瑛,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都是靖难二代。
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
孟瑛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即便朱祁镇拼命放权,孟瑛代替了这成国公的位置,他又能掌控几年?
真正的目的,是用孟瑛过度,说白了就是出头鸟,替死鬼,最后肯定要把自己正统一朝的‘天子门生’代替他们,也不是要扶持另一个‘靖难勋贵’,是要一个一劳永逸的勋贵门阀,千万不能像明太宗朱棣一样,给下一代挖坑。
无能者不得其位,必然要竞争起来,不能养猪一般,就像那群皇亲国戚也是一大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