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皇帝当场下旨,傅鸿禧此回又升迁为大理寺少卿,随只是换了个办差的地方,官职与从前并无不同,却仍引人留意。
京兆府衙中人人前来道喜,圣旨与文书直接下去了京兆府衙,因常年在府衙中值守,他贴身所用的行李尽数放在府中休息的厢房。如今收拾起旧物与交接职务时,纵是素日与他不过点头之交的差役,如今亦似从前亲密无间一般,殷勤替他收拾。
宋如诲摇头轻笑,“此处厢房原本是你我二人值守时的歇息之处,从前夜半上屋檐饮酒赏月、彻夜长谈是常事日后却再无机会了。”
傅鸿禧失笑,将旧日里整理出来的卷宗文书收拾妥当,递给他道,“我与宋兄同住京城,去大理寺任职又非远离故土,闲暇时邀宋兄相聚更不是难事。等今日宋兄当值后,你我二人不如前去醉仙楼喝酒,只当是我谢宋兄先前的照拂。”
扬了扬手中的文书,作势要敲他的头,宋如诲只笑道,“原本你升迁,该是我庆贺你。如今任职大理寺少卿,虽不用似从前一般四处走动,却也未必清闲。你被圣上亲提,朝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诸事小心些。出了事,可没赵大人护着你。”
傅鸿禧颔首,正色道,“去了大理寺,每日所谋的公职自然与从前不同,我心下清楚。圣上虽提拔我的官职,不过是因为前大理寺右少卿徇私舞弊、与董嘉枔串通一气,方被贬官入狱。而我当日面圣,恰好充数罢了。朝中众人亦知晓我所谋之事不过是按例执行公务,并未有过人之处。升迁至大理寺,只怕有不少人于暗中盯着,我日后行事更虚谨慎。”
宋如诲道,“你我兄弟之之间虽有此言也不过是顽笑,我知道你的才能学识,在京兆衙门务职的确委屈了你。只是你有一事分的清明,便是此事你越过赵大人被圣上提拔,实属侥幸。暗中盯着你的人多,我猜董慎便是其中一个。至于邕王,”他停顿一瞬,又颔首道,“不敢妄言,却也不可小觑。”
“宋兄好心提点,傅某必定谨记。”傅鸿禧作势抱拳,凝神道,“等明日傍晚,傅某必定在家中摆酒宴请宋兄,以谢宋兄今日的费心提点。”
“应当是谢我未曾与你抢功,否则,明日升迁之人便当是我。”宋如诲闻言气极反笑,知他与人熟稔后面皮偏厚,当下嗤笑道,“话又说回来,你这小子的运气倒不错。一回庆国伯府、一回户部尚书府,两块响当当的垫脚石,够用了。何况,每一回皆与绛姝…”
言到此处,他心下忽然绷起一根弦儿,上下打量着傅鸿禧,质疑道,“你倒是每一回皆能出手相救绛姝,仿佛从一开始你二人便身于一处一般。也不知是你救了绛姝,还是…”
“想来是我受了离珠县君的福召罢,”傅鸿禧回身扔给他一个包袱,算是堵住他的嘴,“京中人人皆道,离珠县君为大周福召,我身为大周子民,自然是有受福召庇佑,方才捡了漏。如此说来,我应当前去薛府拜访,当面重谢离珠县君。”
听的宋如诲面色大变,当下摇头如拨浪,“不必,绛姝不过是寻常闺阁女子,想来这两回涉身也是巧合,又正好是你当值罢了。以傅兄的才能,升官发财是早晚之事,我信是与绛姝无关。你不必登门。”
仿佛怕傅鸿禧当真与薛绛姝极为相熟一般,他此番婉拒行如流水,竟是比往日办差时更为灵活,防备之心昭然若揭。
傅鸿禧心下暗叹,怕他再僵持,错开语意道,“说及此处,我方才想起一事,宋兄若是忙完公务,闲暇时可去查探。”
见宋如诲挑眉,便将那日说书的孙先生徐徐道出,摇了摇头,“说书人评讲京中流言佚闻是常有之事,当日那场雨与离珠县君的生辰掺于一处又确实新奇,不过离珠县君的身份终究与常人不同,何况涉及皇室朝政,又岂是寻常百姓可妄言。若说只是寻常顽笑,我冷眼旁观,那孙先生未必有此等胆量,分明是暗中有人纵使这一切,孙先生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
锋眉皱如层叠山峦,宋如诲沉下面色,紧追道,“果真如此?”
傅鸿禧抱臂颔首,“我虽有疑心,不过无从下手。离珠县君既是宋兄之妹,宋兄听闻此事后以兄长之名去调查,若其背后之人非寻常之辈,以宋府与薛府的能耐,想来也不难察觉。”
言罢略倾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胛,压低语意,“此事也是与宋兄提个醒,多听些外头的风声,早些防备更好。”
宋如诲方松了眉尖,“我自然明白,多谢。”
…
此事往后,傅鸿禧正式入了大理寺任职少卿之职,与宋如诲预料的相同,因他一跃而起,大理寺中的官员并非人人顺心,正卿朱沉亦疑心他的能力,每日只吩咐他翻阅堆积如山的寻常案卷,当真牵连要案时,却叫左少卿李儒源压过他一头,代他行事。
知自己初来难服众口,傅鸿禧倒也能沉得住气,每日只忙于习学、为朱沉跑腿办事,倒还算叫朱沉满意,历练几日过后,往后办案时,待他皆有提携之意,他性情又谦和,待府中各处官员如出一辙,亦是安定了众位的心思,倒对他赞不绝口。
这些事薛绛姝自是不知,听闻傅鸿禧升官,她心下讶然后只添欢喜之意,偶尔收拾私物时触及那枚扳指,暗叹几声便又好生收起,自是忙碌她自身学业。
更听宋氏之言,等入秋中旬时,府中秋菊生长娇嫩时,在后院中张罗小宴,邀京中世家的女儿聚会。
说是赏菊宴,不过是打着明面儿上的幌子,实则是为薛怀峰物色适龄的姑娘、评定亲事。
薛怀峰如今虚长二十有三,若按着寻常人家的公子哥,以他这番年纪早已成家立业,叫双亲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再不济,也是定下中意的姑娘,两家商榷后定下亲事,叫双亲省心些。
只薛怀峰,因自幼读圣贤书、只顾着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虽已立业,却未成家,偶尔老太太或是宋氏试探着问他的心意,却不见他表态,只将宋氏愁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