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薛绛姝已福身问礼,伯夫人又笑道,“可惜我李家无女儿,媳妇虽主家,县君却不曾舍得往踏足,我也许久未曾瞧见县君,这一晃倒是出落的愈发好了。”
薛绛姝微微勾唇,“年初时本该登门拜访,只可惜绛姝那时候身上病着,往后便耽搁下俩。今日夫人的寿辰,绛姝在此恭贺夫人庆衍萱畴、福泰安康。”
伯夫人闻言眉开眼笑,当即吩咐下人给她母女二人看座烹茶。正堂一处紫金泥雕花美人椅,其间的泥金小几上茶点瓜果一应俱全,堂下珠帘帷幔轻巧掩住画阁书廊,苏合与沉水香掺于一处徐徐袅袅地染就。两畔地下一溜儿的紫檀木太师椅间坐了几位华衫丽冠之人,如今见宋氏母女入门,一排几人福身让礼至左下首的椅位,方才复又归座。
庆国伯夫人王氏便出身勋贵之族,王家合府的女眷中只属她所托的宁国伯不甚争气,其余人等虽有远嫁离京者,家底名声却是远胜一筹。不过庆国伯夫人与亲眷们关系颇近,如今赶上五十大寿,王家女客倒是来了不少人捧场,便是那早远嫁于边城的的南平郡太妃如今竟也舍得回来捧场,更不提原本同在京城的亲眷。
等二人落座,长辈们先叫今日同来的年轻姑娘们互相见了礼,南平郡太妃方笑道,“可惜我常住在京外,上一回见着离珠县君时,妮子才丁点儿大的孩子。如今再见,县君已出落窈窕,我们也是老了的。”
宋氏微笑。庆国伯夫人笑道,“长姐早年便远嫁,如今连安儿也继承郡王之位、娶妻生子,自然是诸事皆变。姐婿仙逝后,长姐一人照拂清安清岑又打理着整个郡王府,自然是辛苦。如今清安既是可鼎立门户,长姐与清岑也得空回京一趟,不妨多住些日子罢了。几家近亲聚于一处说笑也是好的。”
身侧忠肃侯夫人笑道,“正是呢,清岑如今又未曾出嫁,正巧趁如今在京中多结交些闺阁密友,叫她兄姐们瞧瞧往后的打算。清安倒也罢了,若是清岑日后能与你一同留在京城岂不更好。”
言下之意过显,南平郡太妃闻言但笑不语,那清岑却已微垂眼睑,耳垂上隐隐添了红晕。
庆国伯夫人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拂着碗盖,“我听二姐的意思便不错。说起来,清岑似乎只比离珠县君长上一岁。若是日后常住京城,两个生辰近及的姑娘家也能顽到一处去。今日可是头一回相见了。”
她的手臂又重新惬于椅侧俯首上,仿佛只不经意间提及谁人,却是叫那清岑姑娘提了几分面色,当即往这边厢看过来。
薛绛姝颔首微笑,状似回礼。先前猜进来时她只顾着周旋,未曾留神年轻女眷。如今再看,方才瞧清她的容貌。她与南平郡太妃虽是母女,容貌却未有过多的相似之处。不过她虽不及其母的春花秋月之貌,周身气势却难掩,端静娴婉坐于富贵奢靡堂中却宛如出水芙蓉,瞧着极为乖巧。
凭这眼缘儿,她心下瞧着轻快,便温婉回道,“若是清岑县主日后常住京城,亦是我之幸,自当来往。”
清岑闻言似乎又红了耳垂,报之以微笑。南平郡太妃与庆国伯夫人闻言倒是喜欢,连带着与宋氏说话时亦少了先前的疏离,仿佛她亦与宋氏为旧识。恰逢韫欢进来说笑,她便连连夸赞起韫欢掌家之功,倒是捧足了宋氏的面子。
知似她们这般互相说笑奉承之言,薛绛姝素来是不爱听的,再见清岑亦时常失神,韫欢笑道,“母亲与夫人们一处说笑,便放清岑与绛姝两个年轻儿的小辈出去顽罢,往园子里走动着,两个女孩儿也好在一处说说话。”
庆国伯夫人忙颔首,摆手道,“说的极是,你便领着她二人去罢,等到了时辰,你心下记着便是。”
几人颔首,一一答应着才算是脱身。
出了外头的抄手回廊,韫欢方笑,招呼贴身奴婢过来,“前头还有事,我一时抽不开身。叫侍书跟着你,你们且先去后院顽罢。”
薛绛姝颔首笑道,“浩儿呢,入府到当下我也未曾瞧见他,方才在伯夫人身边亦未曾瞧见。”
韫欢道,“在安禧堂呢,近日他缠着伯父,等一会儿席间你便能见着了。”又怕清岑拘着,好生安抚了几句,方才抽身去忙。
侍书是自幼随着韫欢的,与拂冬倚翠皆是旧友,倒不觉拘谨。只那清岑却似乎是有些疑虑。自打听蕴欢提及安禧堂便一直凝眸不语,直到如今竟未回神。
心下添了一丝疑虑,薛绛姝只当她是势弱拘谨,忙微笑安抚,“你我虽今日初识,不过当下皆是宁国伯府的客人,亦是同道。我听闻后院的秋桂与茶梅如今开的正好,既是没我们什么事,不如往后院四下里闲走动罢,也免得叫长辈们费心。”
清岑忙含眉笑道,“县君所言极是。我只年幼时来过一回宁国伯府,时隔数年如今已半点不知伯府的院落格局,只怕要烦劳县君带路。”
见她客气,薛绛姝摇了摇头,“我长姐虽嫁入伯府,我却也甚少踏足此地。虽生于京城,如今却也与你不差分毫。所幸有侍书姐姐陪着我们,我心里便有底了。”
抬手让路,二人说说笑笑,聊的也不过是寻常念书写字时得的兴致、琴棋书画各技执掌,再者便是南平郡的风景奇处,京城中的热闹之地,时下女孩儿喜欢的衣裳料子与首饰罢了。
虽只寥寥几句,一问一答,却已可叫人觉出这周清岑蕙质兰心,知书达理,竟是比那苏静月更添几分稳重,瞧着便叫人愿添亲近之意。
薛绛姝心下满意,二人说说笑笑,竟如同从前旧识。穿过抄手回廊,再过两道垂花角门,侍书已引着二人过了后院,往园子里走动。
薛绛姝方抽空回身,笑问道,“安禧堂可是伯府大公子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