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花园里,夏芯抱着二宝到广场时,赵利红已经在那等着她了。
瞧赵利红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的小样儿,说明她与那位情哥哥的事儿成了。
夏芯明知故问的嬉笑打趣道:“利红,我啥时候能喝上你和情哥哥的喜酒嘞?”
赵利红红了脸:“一边儿去!少打趣我了,啥喜酒不喜酒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没一撇,我看已经有很多撇了吧,看这小脸儿都比以前滋润多了,有句话说的好,爱情是女人最好的护肤品。”夏芯说到这,忽然想到了什么,话一顿,继而又压低嗓音道,“唉,你们亲嘴儿没……”
“哎呀!”夏芯话没说完,就被赵利红捂住了嘴儿。
赵利红脸色比刚才更红,红到耳根,吓得东瞅瞅西看看,跟做了亏心事儿似的,很害怕别人听了去。
还好,这会儿其他家的保姆都在另一处说笑,并未关注她们这里。
心下一松,危险解除!
赵利红这才小声嗔怒道:“就你嘴滑,啥亲嘴儿不亲嘴儿的,女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太害臊了,你以后可不能这么说了,要是有心人听了去,该戳咱们脊梁骨了。”
这是个谈“爱情”色变的年代,哪怕已经确定关系的男女,走在大街上也要相隔1米远,拉手、挽胳膊想都不要想。
偶尔十里八乡有传出某对儿男女偷偷钻过小树林,那就遭殃了,这对男女一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
像夏芯这样将爱情、情哥哥、亲嘴儿……这些敏感字眼挂在嘴边的人,很容易被人说不要脸,成为众人批斗的对象。
也就赵利红是自己人,朋友的身份,当笑话听听也就算了。
不过,这也提醒了夏芯,都说祸从口出,她以后的生意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言行举止稳妥点定不会错的。
之后,从赵利红欲娇还羞、支支吾吾的诉说中,夏芯知道了,原来赵利红那个情哥哥叫康来福,康来福早对赵利红有意。
但他有自知之明,深知家里负担太重,上头有个80来岁的瞎子奶奶,行动不便,吃喝拉撒离不开人。
母亲早年去世,父亲身子骨不好,是个药罐子,下面还有4个弟弟妹妹,全家老小全靠他一人养活。
在农村,这样的家庭,连媒婆都要绕道走的,谁会将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
康来福也只能将对赵利红的喜欢深藏在心底。
来海市打工,也是因为他打听到赵利红在海市给人当保姆,单纯的只想离心上人近些。
刚来海市当装卸工时,常受当地工人欺负,到手的活儿也被抢了去。
时间长了,因为他为人老实本分,吃苦耐劳,不挑肥拣瘦,什么脏活累活都接,逐渐引起工头注意,得到工头赏识,拿到手的工钱才开始变多。
康来福发到手的工钱,除了一部分寄回家用,另一部分让他省吃俭用的存了起来,存这些钱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心中那点念想。
他不甘心一直默默的守着赵利红,幻想着有朝一日等钱攒够了,回家盖上三间瓦房,如果那时候赵利红还没结婚……
现在可好了,窗户纸被赵利红一下捅破了,两人郎有情,女有意,一拍即合,毫无悬念。
赵利红羞赧道:“来福说了,他再在码头上干上一年就能攒够盖房子钱了,等那时候他再向工友借点彩礼钱,我们就……我们就……我们就结婚。”就结婚三个字,说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夏芯服了,结婚生子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有啥好害羞的。
想到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铺子招兵买马,她用肩膀头碰了碰赵利红手臂道:“欸,利红,问你个严肃的问题,你将来真准备结婚了跟康来福回农村?”
赵利红一愣,不明白夏芯啥意思,用疑惑的眼神瞅着夏芯:“不回农村,那回哪?”
“你有没有想过留在海市?”
“留在海市?啥意思?”赵利红迷茫,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儿。
夏芯道:“你想想,康来福现在所有钱都是通过在码头当装卸工豁出命干来的,等你们回到农村,你们的收入来源从哪来?”
赵利红自然而然道:“种庄稼呀!”
夏芯摇头:“种庄稼才能挣几个钱,我跟你说句很现实的话,你可别不爱听,你现在跟康来福正处在热恋期,行行行……你别瞪我,我不说热恋期总行了吧。
我的意思,你和康来福正处对象中,现在你们彼此看对方情人眼里出西施,万般皆是好。
但等爱情落到柴米油盐酱醋茶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对女人来讲,爱情重要,面包也重要,没有面包的爱情宛如空中楼阁,迟早坍塌。
嘿!你别不信,别用那种眼神质疑我,你想想,康来福家的条件那么差,你跟他结婚后,他整日在庄稼地里干活,而庄稼地靠天收,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
你呢,除了帮衬地里活儿,他那傻子奶奶,有病的爹,还有那4个弟妹,你是不是全要接手过来照顾?”
赵利红点点头。
夏芯叹了口气,不用猜也知道会这样,继续道:“那行,我跟你算笔账,你嫁到康家后要伺候一家老小,铁定不会再出来挣钱了,所有的花销只能指望地里每年那点收成,你觉得那点微薄的收成能养活一家老小吗?
好!就算你说全家人省着点过,也能过得去,咱不会把日子过好,还不会把日子过孬?!
但谁过日子打头就奔着过孬去的,除非这人有病。
这还只是建立在现有人口上,你和康来福结婚后,势必要有自己的孩子,家里添丁自然是喜事一桩,但家庭压力又要加重。
收入没增长,负担却增多,不用想,以后日子过的会有多艰难。”
“那,来福还出来打工不就成了。”赵利红听完夏芯的分析,做最后的倔强。
“行,按你说的,康来福照旧出来打工,也许日子会好过一点,但你忍心和来福长期两地分居?
你想过没有,来福不在家时,你有信心将他家里的一堆烂摊子料理好?如果你说为了爱人,你啥苦都可以吃,那我也没啥可说的了。
但有一点,你不要忘了,来福现在跟你两情相悦,等将来你为了他,为了生活,变成干瘪的黄花菜时,来福一人在城市里,整日里见的都是那些水嫩的大姑娘,难保到时他会不嫌弃你。”
赵利红应声反驳道:“来福不是那样的人!”
夏芯举手投降:“看把你激动的,好好好,知道来福不是那样的人,成了吧,还没结婚呢,你就维护上了,我这不就是打个比方嘛,未来的事儿,谁说的准。”
赵利红虽然嘴硬,但夏芯句句戳中要害,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天她兴致勃勃去找来福时,靠的全是一腔热情,但现在经夏芯一分析,所有热情好似被迎面浇了一盆冷水,心哇凉哇凉的:“那你说该咋办?难不成让我跟来福分手?可……我……”
“谁说让你们分手了?知道你舍不得!”
“那你说这些……”
“话题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你想不想一辈子留在海市?”
弄了一圈,赵利红总算从夏芯的话头中理出点头绪来:“夏芯,你是不是有事儿跟我说呀?别绕关子了。”
夏芯道:“利红,你有没有想过从夏团长家辞职,不干这个保姆了。你先别着急,等我把话说完……”
之后时间,她将在耀庆街租下铺子的事儿,以及今后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利红。
赵利红听完后,惊讶的嘴巴迟迟没有合上:“所以,你想让我辞职去帮你?”
夏芯先点头,后又不认同的摇头:“说帮我也对,之前我们一起去城西服装批发市场买衣服时,你告诉我之前在老家,你一家人的衣服都是你自己缝制的,十里八村都说你缝制的衣服好。
我想着,那证明你缝制衣服的手艺应当不差,正好我缺个帮手,你能来帮我更好。
但你帮我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铺子生意好了,赚钱多了,你和来福的未来岂不更加光明,未来你们两个一起努力在海市买个房子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来福家里的人,只要你和来福有钱了,定期寄些家用回去即可,来福最大的弟弟今天也已经11岁了,会帮着照看上面两位老的。”
夏芯说的这些,完全颠覆了赵利红以往的认知,在她的观念里,一直以为村里人都是那样生活的,她的未来也应该跟村里人的活法一样。
而夏芯却忽然告诉她,还可以有另外一条活法。
且这种活法,她想都不敢想,却被夏芯轻而易举说了出来,好像她们现在在讨论的不过是今天中午要吃什么饭,这样稀松平常的事儿。
在耀庆街做生意?
在海市买房?
而且前者,夏芯居然已经不动声色的做成了。
从她跟夏芯接触,继而成为好朋友以来,一直知道夏芯与众不同,长得漂亮,往那一站水灵灵、俏生生的,即使扔在人堆里,也能一眼被提溜出来。
其实,在她们农村,男人娶妻是不愿娶这么漂亮的女人回家的,娶妻当娶贤,漂亮不漂亮不重要,会过日子会干活才是王道。
何况在男人眼中漂亮女人多不正经,不顾家。
甚至有的女孩因为长得太好看,怕被别人说闲话,故意往素净里打扮。
但夏芯不,怎么好看怎么来,从不遮遮掩掩,就拿那天那件红裙子来说,为啥老板挂了那么多天没人买,最后10块处理给她。
红色啊,大街上从这头到那头,有几个穿红色的,除了坐四轮小轿车的有钱人家子女,普通老百姓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太扎眼了。
然而,夏芯不但穿了,且落落大方的从城西走回至军区大院。
一路上,那回头率,让跟她并肩行走的自己都顶不住众人目光,闹了个大红脸。
可夏芯却像习惯了般,淡定自若。
有时,赵利红会产生一种错觉,夏芯是不是原本哪家高墙大户遗落在民间的贵女。
这些还不算,夏芯常常语出惊人、不被世俗禁锢,特别是男女关系这样隐秘的话题,也能正大光明的说出来,且从她嘴里说出并没有污秽之感。
思想前卫,头脑灵活,更不必说。
总之,赵利红从心里佩服着夏芯。
此刻听了她的一番话,心头蠢蠢欲动,大有被说服的趋势。
曾经这些宛如天上星星般,遥远不可触摸的东西,忽然有人告诉她,试着抅一抅吧,说不定就摸着了呢。
是呀,说不定能摸着呢。
不过,赵利红还是觉得在做梦般:“夏芯,太突然了,让我跟来福商量后再答复你吧!”
夏芯点头,目光亮晶晶的,她有信心,赵利红一定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