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亦沉从小就不爱笑。

面无表情就是他的表情。

听姥姥说，艾亦沉以前是很爱笑的，可自从他没了妈妈后，就不爱笑了。

顾深曾跑去问艾亦沉印证。

艾亦沉不理她。

后来，艾亦沉自言自语时被她听到了。他说没有了妈妈，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值得高兴的事了。

顾深不以为然。

她也一样没有妈妈，还不是照样每天嘻嘻哈哈。

艾亦沉骂她是冷血动物。

顾深更不以为然。

冷血动物里的小蝌蚪也是要找妈妈的。

但是她不找，所以她不是。

再次相见后，顾深发现艾亦沉是会笑的。

冷笑、嘲笑、讥笑，偶尔心情好顶多是微微一笑，还没见过他这么开怀的笑。

艾亦沉来到她身边。

她以为他会扶她起来，没想到他也蹲了下来，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受伤吧？”

这时候才来关心她受没受伤，未免晚了点吧。

“没有。”她声音闷闷的。

“你的那个地址是错的。”路上顾深已经把此行目的告诉艾亦沉了，此刻他晃晃自己手机，“我已经找人帮忙查郭宇轩家了，只是需要等一会。”

这个赵瑾航，一看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人，给个地址都能错。

“起来吧，我扶你。”

他伸手出来。

顾深盯着那纤长大手，笑了一下，伸手拍开他的手掌，“我自己可以。”

顾深又往水边走去，正好趁这会好好欣赏一下这月色。

艾亦沉也跟上来，两个人并肩站在水边。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可惜这没花。”

“有的，”艾亦沉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那边就是荷花。”

顾深仔细一看，那一团漆黑随着夜风微微摆动，果然是荷花。

细闻时，风里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那我们算不算误入藕花深处？”

“你倒是诗兴大发。”

当年黄蓉黄女侠见到洞庭湖，还背了几句《岳阳楼记》呢。

况且城里可看不到这么美的星光。在城市里待久了，难得遇到，是个人都会这样吧。

“那你想的是什么?”顾深反问。

“这么大一片地，有自然湖泊不用人工开凿，离高速近交通方便，商业价值很高。如果是我的话，会改造成一个集购物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商务圈或者度假酒店，前期多投入宣传，不出5年，就会盈利。”

顾深瞥了瞥嘴。

她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他却想的金钱利益。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工作是战略和管理咨询。”

顾深搜刮了一下，脑子里跟“咨询”有关的职业只有两个——心理咨询和法律咨询。

战略和管理咨询是个什么东东？

“就是给别人出主意的，”艾亦沉似乎料到她不明白，“当然也有可能是黑锅的。”

“为什么背黑锅？”

“原因很多，有时候是出的主意本身不够好，更多的时候是一种需要。”

“哦——”

顾深点点头，其实还是不太懂。

后来顾深才知道，战略和管理咨询其实是一份及其考验智慧、经验与体力的工作。

一份战略方案，也就是艾亦沉口中的“主意”有时甚至能够决定一个企业的命脉走向，其背后自然包含了大量的知识储备、前瞻思想、智慧眼光和心血付出。

英国畅销书作家马特.海格说，有些人无法理解他们没经历过的事。

艾亦沉的工作在没经历过的人眼里，是一份光鲜亮丽的美差。初出茅庐的顾深和那些人一样，又不太一样。

此时的顾深不知道艾亦沉其实在休病假，从他每天优哉游哉的工作状态来看，自以为是的认为这工作是一份闲差。

大部分时间闲在家里，偶尔出去出个差，或者做个什么相亲类的采访。

“这么好的月色，我们玩个游戏吧，就当打发时间。”她又想起电视节目里艾亦沉的答复，本想用手机查查，可惜关机了。

艾亦沉不置可否，顾深当他默认。

“你问我答，问什么都行。我们相互提问吧。”顾深。

“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找借口。”艾亦沉凉凉开口。

呃……

“都说是游戏了，游戏就得相互提问。”

“你的答案具有真实性吗？”

“你什么意思啊？”顾深不高兴了，双手掐腰，“我今天保证不骗你。”

其实她心里想的，做游戏吗，当然真真假假，有真有假。

“这里太暗，我看不清你的眼睛。”

“看我眼睛干嘛？”

“也许此刻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并不是打发时间，而是想是套我的话，但是又不好意思，所以找出这么个借口。但是我看不清你的眼睛，不能判断你是不是又在撒谎。”

呃……

还说不能判断，这不都判断出来了。

“行，艾亦沉。”顾深不服气了，她就不信今天套不出他的话。

她上前一步，双手搬过他肩膀。

“这样总该能看清了吧。”

她睁大眼睛，踮起脚尖，凑上前去。

艾亦沉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满眼笑意。

月光下，他的眼睛晶晶发亮，连繁星都为之失色。

那一瞬间。

顾深的心猛地被攫住。

……

小时候外婆总说顾深脑袋里缺根线，不如艾亦沉精明。当时她还不服气，现在她觉得自己不是缺跟线，而是线太多。

太多的线倏然间全都搅和在一起，整个脑袋都宕机了。

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一片空白。

……

……

五秒钟后。

顾深恍然察觉她这个主动靠近的动作十分暧昧，刚想找个借口闪开。

后腰忽然一紧。

一只大手缠身她的腰身，带着她的身体向他贴近，切断了她逃跑的念头。

“嗯，看清了。”他说。

声音低沉，带着磁性的诱哄，从胸腔中透过来。

顾深懵了。

他是看清了，可是她不能一致保持这个姿势跟他做游戏啊？

本来想当猎人，结果挖了个坑自己跳进去了。

“不、不玩了。”玩不过你。

可艾亦沉没有放开她，而是一点一点低下头来。

顾深睁大眼睛……

他不是像要亲她吧。

这种情况要怎么办，电视都是怎么演的？

拒绝、接受，还是欲拒还迎？

顾深闭上眼睛，下意识要躲，只听一道波澜不惊地声音在头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