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十岁左右满脸油腻的大背头男人,狞笑着大步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男人。
路娆脸色变了几变。
顾深敏感的感觉到,路娆和这大背头,有过节。
“路副总好啊!”男人在路娆身前站定,笑容不减。
“裴副总怎么来了?”路娆不悦。
一提到这姓氏,顾深想起来了。
这人是公司9大高管之一,叫裴松江,向来与路娆不对付,按徐芷的话说,这两人就是死对头。
“公司这么大的项目,我当然要来捧捧场啦。”裴松江嘻皮笑脸。
路娆冷嗤一声,随后挺起胸膛,亮出主人风度。
“既然来了,那就请裴总进入会场吧,仪式马上开始。”
“不急,听说路副总万事具备,似乎欠了那么一点点东风呢?”
路娆眸色骤然暗了几分。
“哦?裴副总消息到是灵通。”
“嗨,这不是碰巧了吗,我这两个属下正好略懂点西语,路副总要是缺少人手……”
裴松江眼神猥琐,嘴角奸狞,却故作豪迈道,“尽可以借路副总一用?”
话音未落,裴松江后面两个男子上前一步,自信礼貌地和路娆打了招呼。
怎么会这么巧!
她缺翻译他就送翻译过来。
路娆现在不知道这姓裴的有什么阴谋,但由他送上门的翻译是决对不能用的。
路娆冷冷一笑。
“谢裴副总好意,我暂时不缺人手。还请裴副总尽快落座,不要担搁了仪式,否则,”
路娆顿了顿,笑容尽敛,“我们两个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话是警告裴松江老实点儿,裴松江自然也听出来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我就等着看路副总的这场好戏了,哈哈哈哈~”
裴松江三人笑着消失了。
路娆脸色晦暗,一场历劫般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顾深下意识想跑,扯了扯伊镇袖子。可伊镇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她一个人也跑不了,只好又捏了他一把。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完了,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路娆转过身,压着怒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显被那姓裴的气得不轻。
“顾深,只要你今天还是华盛的员工,就要听从华盛的工作安排。”
“可我今天的工作安排只是礼仪接待,她抖了抖身上的大红绶带。”抵死不从。
路娆无视那根带子,冷冷道。
“我现在宣布,正式调你进入翻译部,从现在起,你便是华盛翻译部一名正式员工,并且负责今天的会议翻译。”
“……我真不行。”
“我不管你行不行,也不管你怎么做,”路娆道冷傲地上前一步,气势压人。
“20分钟,只要你撑过20分钟,工资增加一倍。如果你拒绝,那我就根据员工守则处分你,这个处分将放入你的人事档案,跟你一辈子,除非你以后永远不再做翻译!”
路娆说到这,用她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替顾深整理了一下衣领。
“你只有两分钟考虑,两分钟后,我要是在翻译席上看不见你……”
纤长的手指忽然改拍为戳,直接怼在顾深细瘦的肩膀上,用力之大连带顾深的身体也跟着晃了两晃。
“华盛不缺废物,请你马上滚蛋!”
“当当当当”的高根鞋声带走了路娆,却给顾深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路娆转身掀起的那一阵冷风冻得顾深不能动弹。
十秒钟后。
顾深脸色苍白,擦了擦脑门的汗,扭头看向伊镇。
“你能扶着我滚蛋吗?”
“……”
伊镇汗。
心想顾深啊顾深,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真是给他家艾老板丢脸。
“鄙人不会滚蛋这项技能。哦,我还得进去找艾总,你要是上台,我倒是可以顺便,”他阴阳怪气,拉长音调,“扶你进去。”
用不着。
顾深恨恨的剜了伊镇一眼,转而求助地看向徐芷。
“嗯……哦,我还有其它工作,就不陪你了啊。”
你们……还真是……
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顾深如丧考妣。
只怪她自己,什么时候崴脚不好,偏偏这个时候,跑都跑不了。
“要不,我问问艾总怎么办?”伊镇提议。
“不要!”她果断拒绝。
要让艾亦沉也知道她想当逃兵,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哼!
不就20分钟吗?
就算死,也得死在战场上不是?
想到这,顾深喊住徐芷。
“等一下!”
徐芷回头,笑眯眯看着她。
顾深咬了咬牙,把心一横,“麻烦帮我准备纸、笔,还有录音笔。”
“没问题。”徐芷比了个OK的手势,愉快地跑走了。
“走吧,顾大翻译,”伊镇也眉开眼笑,“鄙人很乐意扶你进去。”
……
……
这是一个可容量200人的会场,译员位置在主席台右侧的,这样可以让翻译既能看见台下观众、又能看见演讲者和PPT。
伊镇扶着她上了翻译席就下去了。台上只剩她一个,而下面除了第一排高管和嘉宾座位零星空了几个位置,其余都黑压压坐满了人。
艾亦沉不在。
不在最好,省得让他看见自己紧张到连自己都鄙视的德行。
路娆看见台上的顾深,满意的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挑衅地看向第一排边上的裴松江,显现出一种胜利者的得意姿态。
顾深压力陡增,祈祷着千万别出什么差子。
这次会议采用交传——也是顾深最讨厌的一种口译方式。
众所周知,翻译有两种方式,同传和交传。
同传虽然精神高度紧张,但准确率要求相对较低,而且有同事协助,关键是可以躲进小黑屋,也就是同传箱,谁也看不见。
但交传不一样,要一直在台上,哪怕面部发抖、手脚抽筋,也得忍着。
就像现在,顾深一个人坐在翻译席上,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台下几百道好奇的目光审视。
然后,她还得强装镇定、保持专业,甚至不能弯腰看看她的脚到底肿成什么鬼样。
没事没事,不疼不疼!
顾深不停地暗示自己,只要不想——就不疼。
会场的灯暗下去了一瞬,又渐渐明亮。
会议开始了。
随着主持人上台第一句话出口,顾深的工作也正式开始。
从坐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她一个人的战争。
不会,也不可能会有任何人来帮忙。
此次时刻,若不想沦为日后的笑柄,只有全力以赴,拼命厮杀。
她尽力忽略脚上传来的痛楚,拿出纸笔,台上说一句,她就翻一句。
好在她这几日一直都泡在项目资料。对项目里的各种术语、习语、专有名词都不陌生,虽然有些地方有些卡壳,但基本都能顺下来。
顾深记得一句话:那些曾经吃过的苦,读过的书,将来某一天都会铺成你脚下的路。
她不禁感慨自己那些熬过的夜,吐过的槽,长过的黑眼圈,都没有白费。
在等待下一位嘉宾上台讲话的时候,顾深随意扫了一眼台下,第一排空出的几个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填满了。
就在中间位置,摆放着MCK国际集团公司副总裁的桌牌后面,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艾亦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