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17章 公子何以(1 / 1)汉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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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寒台阁盛会,你去一下?”高寒士面带征求地问道。

纪行道,“李如相大人在这寒台郡做了这么多年的郡守,毫无政绩可言,倒是喜欢做这些面子上的事。”

高寒士道,“人各有道,朝堂上其实也缺不了这样的人。否则圣上在许多事的决断上很为难。寒台阁修了七年,听说极尽雄伟壮观。往日李大人常常邀我赴会,我都以小女体弱为由推辞了。这次他又来邀,我该拿什么理由搪塞了?”

纪行叹口气,还不太顺口地叫了声,“父亲。”

随后他又道,“李大人爱吟诗作赋,我的修为都在武功上,要是当众献丑,丢的可是高家的人。”

高寒士笑道,“诗词歌赋你不是都有涉猎吗?平日里你可是懂得比我多。”

纪行尴尬摇摇头,“不一样的,背得不一定写得。父亲当年又是从乡试到殿试都考的第一,我要是一张嘴,整个寒台郡都知道高府是虎父犬子。岂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明日我到了席间,就少说些话。”

高寒士笑笑,“比人说你是个傻子要强得多。”

纪行叹口气,“我去准备一下。”

紧接着他就去找于管家支招了。

到了第二天。

纪行坐在马车上,手心全是汗。他腰佩高寒士的玉牌,穿着一身素衫,发冠扎得又直又高,纶巾随风飘荡。

刚要下马车就有人迎上来,是个胖脸,此时疑惑地问道,“小公子是?”

纪行笑笑,拿出一份请柬道,“代我父高寒士赴会。父亲名头太大,若是乘着家中官轿,李大人必定亲迎。家父怕李大人见到只有我来了会失望,我年纪轻,所以乘着这小轿子,不敢让李府中人兴师动众。”

没想到胖脸疑惑道,“高大人还有个儿子?”

一边的马脸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耳语道“高寒士的傻儿子你难道忘了!?还不赶紧当亲爹迎下来!”

胖脸吓一跳,随即想起少年身后还有高寒士,便扯起嗓子大喊,“高府!高大人见礼!”

顿时寒台阁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向胖脸这边。高寒士即便被贬,在齐国读书人的心中却是堪比神明的存在,能文能武,晓畅军事,谁人不敬?真没想到李如相还真把这尊神请来了!

纪行顿觉压力,尴尬地笑笑,下了轿子。

众人一看是个毛头小子,正要喝骂为何不见高大人,一个刺耳声音却先响起!

“高大人!高大人!可把你盼来了!哎呀!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您可算来了!”一个矮胖子却穿着身清秀贵公子才穿的衣衫,滚也似的跑过来。

等他跑来,已经是脸颊范青,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下轿的人,却不是高寒士!

矮胖子忽地停下来,这极动极静之间,加上看到的不是他梦寐以求的高寒士,竟然一口气回不上来,背过气去了!

砰!

矮胖子摔倒在地!

纪行一看,抢在所有人之前挽起广袖便蹲下来以内劲冲击这矮胖子身上几处穴位。矮胖子醒来,脸上却还是绛青色的,大口喘气,“差点憋死老夫!”

纪行见这胖子有趣,便道,“先生可是李相如李大人?”

矮胖子还在喘气,无力地点点头,“正是老夫!老夫今年还不到五十,竟然差点英年早逝!”

这时人群才涌上来,渐渐将纪行挤了出去。

“李大人!我家里有一株千年老参,现在就命人送来给大人熬好补补身子?”

“李大人,我家祖传一药方,灵验得很,包治百病,大人若不嫌弃,现在我就叫人拓一副?”

“李大人,听说虎鞭壮阳得很,我家”

李相如被人围在中间,加上人群嘈杂,本来就虚弱的身子竟然再次喘不过气。

纪行被人挤到台阶高处,看到李相如脸色又开始不对,于是以内力清喝一声,“家父高寒士偶感风寒,于家中静养,不敢见阳光风吹。不过在下带了一只折扇,本来是家父赠予李大人的。可家父说了,只要得到李大人首肯,这折扇,才高者得!”

众人一听,个个转头看向那站在高处的少年。

少年将纶巾甩到身后。

啪!

折扇打开!

竟然是高寒士以小楷亲笔水调歌头!

人群渐渐散开,着了魔似的往纪行这边挪动。李相如终于喘过气来,见到纪行手中折扇,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也缓缓朝着纪行爬来。

纪行见众人注意力都到了这边,啪的一声合上折扇。众人生怕折扇损毁,都是心痛地哎哟一声。只见纪行慢慢走下来扶起李相如,耳语道,“李大人,家父让在下为大人托一句话,盛世无过是功,乱世无功是过,且行且看,珍重珍重!”

李相如接过折扇,一脸谄笑,“小公子今年多大岁数?”

纪行退后一礼,笑道,“晚辈十四,到了深秋就十五了。”

李相如笑道,“怎么不长个儿?”

纪行也笑道,“重担在身,压得太狠了。”

不料李相如却高喊一声,压住纪行这一句话,“诸位都落座!寒台郡十年不遇的盛会哪能这般?也显得在下太不识礼数!寒台阁有七层,高八丈,修建七年零八个月,专请诸位赋诗题字,供后人怀古!若无他问,还请各展才华!”

众人见李相如发话,毕竟郡守是这个矮胖子,都是要给面子的。然而他们还是眼馋高寒士的字,便都起哄,“若是某人技压群芳,高大人这幅字如何算!?”

李相如一听,这幅字他哪里愿意送出去,脸色又沉下去,却不好意思发作,仍然笑道,“想要寒士题字,可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众人落座。

寒台阁建于瀑布之上,有一石梯可从瀑布北向三十丈蜿蜒而上。众人便坐在瀑布下方溪流边,循古法临清流赋诗。一盅酒由上流而下,酒盅靠到了谁那,哪位就得拿出一首像样的诗来。

纪行知道这个玩儿法,便很自觉地走到了最下游,就怕酒盅飘到了他那儿。众人方才便见识了纪行气度不凡,哪里像传说里的傻孩子,都来打趣他,“小公子乃是高大人之子,理应位列前三啊!”

纪行等他们笑完,也不失礼数地笑道,“在下年纪最轻,在列都是长辈,在下理应叨陪末座。换一说,父亲虽然在家中已经不常写字,但在下隔上几年还是能见到,这副字在下就不求了。”

众人听了心中一惊,高寒士几年才写一副字,那搞不好这副水调歌头就成了孤本!若是得到此物,代代相传,定然遗香后世!

见到一伙人摩拳擦掌,纪行只能笑着擦擦额头上的汗。

此时李相如已经到了寒台阁之上仔细把玩手中折扇,不禁得意道,“好字!好字!不过一众附庸风雅之辈,哪里配得这样一幅好字!当年我也是才华誉满京城的人物,这些年虽然不曾亲自题诗,怎么也不至于被这些家伙比下去了!”

此时一清冷声音响起,“父亲,莫非您真有才华?”

李相如一听这声音便知被戳穿了,却仍然梗着脖子道,“怎的就没有了?为父可是凭着真才实学做到今天这郡守之位!”

一面戴薄纱女子迎风走来,连笑也像是万年寒冰,“当年不是废除了科举吗?”

李相如笑道,“虽然是捐的官,但那首长诗却是真的!”

女子眉眼稍有稚嫩,但眼神却是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可那首长诗,都说是高先生作的。”

李相如厚着脸皮道,“送给我的,就是我的!”

女子叹口气,“我想回去了。”

李相如赶紧拦着,“多看看也好啊!你看那席间坐着的,可都是寒台郡有头有脸的人物。寒台是千年太平郡,闲杀老尚书的地方。能在这里的人物,要么是朝中贬谪过来晾着的,要么是善终过来养老,可不敢小瞧!”

女子叹气,“我才十五。”

李相如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你才十五,胸中尽是才学报复,便自以为天下俊彦无人能及,以后如何好找夫君?为父虽然也不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但牵扯到终身大事,你就放低点身段吧!趁着还早,找到个对的人,岂不是美事?”

女子勉强笑笑,“父亲,族中都说我把李家百年的书都读光了,我以为不然。书上是书上,人生是人生,人这本书才最难读。你与几位叔叔有大智慧,只是不在诗赋上。我空读酸词,哪里比得上你们?”

李相如急得挠头,“我给你说终身大事,你就给我扯学问,我又听不懂,总是要把为父绕进去!”

女子瞥了一眼那溪水之上的诸位宾客,有老有少,欢谈笑言,可与她就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父亲,您说的对,不过附庸风雅之辈,我要回了。”女子转头便走。

李相如赶紧去拉,“诵筠!”

没想到女子异常轻巧,走得很急,李相如根本抓不到她。于是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李诵筠回头道,“我去给诸位长辈请安过后再走,父亲,不会折您面子的。”

于是她几步走下石梯。

就在此时,李相如手中一滑,高寒士那副字竟然脱手!李相如怒目圆瞪,使出全身力气去抓住那折扇。

等他抓到,面露喜色,“还好还好!”

然而不知是谁清喝一声,“诸位闪避!”

李相如往下一望,才发现脚下悬空!三丈高的石梯,凭他这个体格摔下去,只怕是会命丧当场!

李诵筠原本还任性想走,见到这一幕腿都吓软了,带着哭腔惊呼,“爹爹!”

众人见到李相如跌下来,都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上,却随即只听咻得一声!

一袭白衣仿佛是踩着草飞过去的!

那身影不待李相如落下来,几纵几跃跳上石梯抓住李相如的胳膊使出一手四两拨千斤!李相如不偏不倚刚刚被那人甩到石梯之上!

好俊的功夫!

然而那瘦削身影却因为李相如太胖,自己在空中没了借力之处,无奈地摔了下去。

众人本想喝彩,见到那瘦削身影掉落下来,心又吊起来!

然而那一袭白衣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地时两腿弯了下去,总算卸去力道!

待到众人定睛一看,那快若飞鸟的白衣,不正是坐得最远的高家公子吗?李诵筠见到爹爹没事,急得又冲上去扑到李相如怀里几乎哭出来,“爹爹!”

李相如惊魂未定,“无妨!无妨!”

随后他惊恐地看向席间,“哪位壮士救的我?”

众人便都将目光投向纪行,“高家公子嘞!”

李相如展颜笑道,“小公子又救我一次!”

然而这次纪行却一直半跪在地上没起来。众人笑道,“高寒士能文能武天下皆知,没想到高府公子何以竟然不光讲话大气有仪态,武功也是这样好!”

可纪行还是没动。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觉不对,便都围过去,“高何以?”

纪行抬头,面色绛青,鼻孔里正在冒血,显然是受了伤!

李相如吓得赶紧跑下来扶住纪行,“哎呀怪我!怪我!”

纪行真实年纪才十二岁,本来内力修为就远远超出肌体能承受的范围,方才为了救一百八十斤重的李相如,动了八成力道!内力反冲本来就不好受,落地时自己的反应空间又太少,再受内伤!瞬间他四肢百骸的内力不受控制,直接伤及脏腑!

纪行被人放平,他尽力呼吸,运转功力,免得伤及根本。脏腑被内力冲击,只是受点轻伤其实不打紧,他还年轻,以后可以恢复过来。怕就怕没有及时调理好,以至于留下暗伤!

他觉得周围真安静啊,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天蓝蓝的,云白白的,就是视线里多了许多脑袋。

突然一只清凉的小手从他脖子处伸入胸膛,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李诵筠毕竟还是个闺阁小女儿,急忙缩回手心道,这少年好深厚好霸道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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