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只能点头,“行行行!不过你至少说一下你的名字吧?”
女人楞了一下,“柳娥。”
纪行感觉这好像是她真名,也没多想,“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柳娥道,“我要硝石和硫磺。”
纪行皱眉,“你要造黑火药?”
柳娥道,“你就说给不给!”
纪行道,“你先说要多少?”
柳娥道,“各拿十斤。”
纪行苦道,“十斤硫磺还好买,十斤硝石你让我去哪儿弄?何况这是天子脚下,我搞这么多硝石不是明着造反吗?”
柳娥道,“我不在京城用,只要拿到这俩样,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就能出城,即使被人发现了,在城外也没人能追得上我。”
纪行道,“五斤硝石够不够?”
柳娥道,“十斤就十斤,绝对不能少!”
纪行叹口气,“你为什么非要找我买?自己出了城,任找个地方难道买不着?而且那些地方还没人盯着,远比在京城搞这事轻易多了。”
柳娥冷笑道,“在外买硝石,超过三两就是军供,你当连大齐军队也奈何不了我分毫?”
纪行尴尬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京城处处是豪门,宅子又大,一出手就是一两斤硝石的确不算少见。不过你要给我时间,这不是三天两天能买齐的,至少也得过半个月。”
柳娥道,“我给你二十天,二十天后你再来这个地方。”
随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住北城?”
纪行道,“是,今天喝得有点多,转悠转悠就到了这儿了。现在北城宵禁,我和龙卫的关系不咋好,回不去了。”
柳娥道,“我怎么听说你是和国师不对付?”
纪行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整天都在打听我?”
柳娥道,“如今谁不知道高府大公子?就算认不得你,京城这么多年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是个人都会谈及你这个愣头青。”
纪行笑道,“原来我在京城闲谈中不过是一个愣头青。”
柳娥道,“你说的你要做官,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纪行道,“怎么会忘了?不过这个你就要等上几年了。近来我和国师不对付得很,保不齐他在太后面前讲了我什么好话,搞得我乌纱帽戴不稳。”
柳娥道,“我去替你杀了他。”
纪行赶紧道,“别别别,你现在去行刺国师,无异于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不过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还有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柳娥道,“血不是我的。我只是清理门户,与你无关。”
纪行道,“多多少少说一点吧。没准咱俩还能互通有无。”
柳娥想了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个地方。”
纪行便跟着她。京城说大不大,说小那绝对是不小了。尤其是南城的范围,囊括了三座山还有两条河。柳娥将他带到一处断壁,“这里不会有龙卫,因为从这跳下去,就算神仙也得摔死了。”
纪行疑惑道,“要说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崖间的冷风一吹,激到纪行身上,他哆嗦了一下,反倒清醒了不少。
柳娥道,“在京城,齐帝是说一不二的天。”
纪行点头,“这我知道。他岂止是天,整个京城被他用八百龙卫控制得死死的。八百龙卫里有六百七品,剩下两百都是八品往上走的。所谓学来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全天下的武学奇才基本都在京城了。”
柳娥道,“你说得没错。龙卫虽然加起来的整体实力最强,几乎能用来当成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来用,但京城不止有这一支力量。”
纪行道,“守城戍卫,东南西北加起来一共两万,一边儿五千。我没说错吧?”
柳娥道,“还有。”
纪行想了想,“捕快?”
柳娥摇摇头。
纪行挠挠脑袋,“各府家丁?这些大多数也都有二品到五品的实力了,算得上吧?”
柳娥道,“你要是将这些作为对手,那你这辈子也就不过如此。”
纪行道,“你说说还有什么,难不成是三万羽林军?可是这三万羽林都不在城内,等虎符调令啊。”
柳娥沉默许久,道,“在宫里,还有一种人,他们都是高手。”
纪行皱眉,“都是高手,多高?”
柳娥道,“八品上。”
纪行道,“人数很多吗?”
柳娥道,“不能算多,四十多个。”
纪行想了想,“不会你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吧?”
不料柳娥点头,“是的。”
纪行皱眉,“这些人归陛下管吗?”
柳娥摇头。
纪行大吃一惊,“还有齐帝都管不了的?四十多个八品高手在京城,齐帝怎么睡得着觉?”
柳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孤儿,有的是羁绊,不敢随便犯上。而且他们都听一个人的话,这个人是京城现在除开四大高手之外,武功最高的人。而那个人,与齐帝有很深的关系。”
纪行道,“你这么年轻,怎么武功这么高的?不会你们全都是这个年纪的人吧?”
柳娥看着纪行的面庞道,“当年有个人抓了七百幼童,日夜训练,二十年过去了,只剩下四十几个还活着,你说我们为什么武功这么高?”
纪行沉默了,“你这些都是这样过来的?”
柳娥道,“我小时候家里穷,没有吃的。我哥哥去给我偷了个馒头。我不知道那个馒头是偷来的,吃了一半。然后我哥哥被人抓到,一只手被人用刀剁没了。后来我全家被抓,就我一个被一个人带走了。”
纪行道,“难不成你们都是同龄?是不是这四十多个人里边最厉害的?”
柳娥道,“都是四岁进来的,但我不是武功最高的。”
纪行震惊道,“你才二十四,还有比你武功更高的?九品高手这么不值钱了?”
柳娥道,“还有一个与我武功相仿的。除开此人,就是我们师傅武功最高,九品上,距离化境只有一步之遥。”
纪行疑惑道,“既然你师傅是宫里的人,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在宫里?”
柳娥道,“因为我是后手,不能摆在明面上。哪怕我死了,也绝不能牵扯到他们。但没想到的是,我刚出山就被兵部和刑部的高手盯上了。他们擅长强攻,我擅长行刺,正面打我没有优势,后来就遇到你了。”
纪行敏锐地抓到了不对劲的东西,“你师傅对你的培养是秘密的对吧?怎么你一出山就有兵部和刑部的人盯上了?”
柳娥道,“因为有人向陛下告密,说师傅有反意,在京城外秘密养了一枚暗子。”
纪行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难不成你此次如今,就是专门为了那个人?”
柳娥点头,“不过那人已经死了。连九品都没,哪里逃得掉?”
纪行此时酒已经醒了许多,他却觉得柳娥和上次不大一样,“你怎么好像变年轻了点?”
柳娥道,“我又换了张面皮。”
纪行道,“相对于你来说,我就幸福多了。我有一个齐国第二厉害的人做老爹,他只要愿意便是手眼通天,你知道他吧?”
柳娥点头,“他是我万万不能惹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
纪行感觉她有点夸大了,“难不成我爹他武功很厉害?”
柳娥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纪行,“难道你不知道?”
纪行问道,“你武功多高?”
柳娥道,“九品下。”
纪行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至少九品中,这样我心理就平衡了,哈哈!”
柳娥道,“能在二十五岁之前练到九品中谈何容易?你真不知道你父亲武功很高?”
纪行点头,“我从来没见过他习武。假如他十几年前是九品上的绝世高手,这么多年不练,能有个六品的内力修为就不错了吧。”
柳娥疑惑道,“难道高寒士放弃习武,一心学文了?他真被吓成了一只老兔子?”
纪行笑道,“这些年又不打仗了,他不喜欢练武就不练了,你在这还别扭上来了?”
柳娥道,“当年他领兵打仗,武艺绝对不能低。而且季夏的实力你我不用多说,有他俩在齐帝身边,就是一条狗也能扶起来了。高寒士要是没有足够高明的武功和头脑,绝对干不成那么多事。”
纪行道,“先不说这个。就是因为我那老爹太厉害,厉害得齐帝都睡不着了,我才来的京城。”
柳娥道,“我知道这个事。因为劝陛下早日杀了高寒士的人,就是我师傅。”
纪行直愣愣看着她,“这么巧?”
柳娥道,“我师傅,齐帝,高寒士,季夏,都是从同一个时代走过来的。季夏和高寒士现在谁也不管谁,齐帝为了自保,自然要与我师傅结盟。”
纪行道,“你对你师傅印象怎么样?”
柳娥道,“如果我杀得了他,我杀的第一个人一定就是他!”
纪行叹口气,“这么大怨气。”
柳娥摇摇头,“你不会懂。”
纪行道,“你还想杀谁?”
柳娥却像是没了气力一般,“我谁也不想杀。”
纪行道,“用兵之时,士气何来?一为怒,一为贪。怒时则奋不顾身,绝无惜命之理。贪时则绝不回头,前边都是加官进爵的路子,哪里愿意回头?你一不愤怒,二不贪婪,你为了什么走到今天?”
柳娥冷漠道,“与你无关。”
纪行笑道,“怎么今天都是刺儿啊?我又不会利用你?”
柳娥看着纪行,“你这样的人什么做不出来?只怕能利用到谁,你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我苦练二十年,能做到看见死人没感觉不奇怪,你才十七,是凭着什么面对尸体能做到面无表情?”
纪行语塞。
柳娥道,“我不相信高寒士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否则他绝不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
纪行叹道,“你们怎么都喜欢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
柳娥道,“酒醒了吗?”
纪行叹口气,“醒了醒了!”
柳娥转身就走,“二十日后,莫要忘了!”
纪行抹了抹头上的汗,躺在石头上就睡着了。他武功绝不算低,早就到了六品上的实力。六品到七品是个坎,绝大多数人迈不过去。纪行在睡梦中只觉得胸腔一直到小腹难受得不得了,始终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真是很不凑巧,纪行竟然在这样一个夜里因为一顿酒,内力跳到了七品之列。浑身气窍在他入七品的一瞬间开合了一下。顿时天地间那极其稀薄的灵气被他吸入体内。他因为内力深厚,此时又刚刚破境,导致霸气外泄,蛇虫鼠蚁不敢近他身。
等到了清晨,他醒来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躺在哪。纪行站起来,却看到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登时惊得他连连后退。
大约过来半刻钟,他才从这种朦朦胧胧的状态醒过神来。但是来时的路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只是凭着感觉走。等到了山下,纪行又想起来昨夜自己的经历,赶紧去找了一趟那条巷子。记下那条巷子在哪之后,他才缓缓回府。
一回府,小怜便扶着纪行回房。看来她可能很早就在门前等了。纪行让她备点热水,自己要洗澡。没想到等纪行坐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到了七品。他茫然地解开衣物,伤势却还是不见好。看来要戒酒一段时间了,不然这伤老是不好。
小怜端着热水便小心伺候起来。纪行让她帮自己擦遍身体,才躺回床上呼呼大睡。
等她把水到了,要回房守着纪行时,高关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边候着了。小怜轻声告安,“少爷真早!”
高关生道,“他睡了?”
小怜点头,“刚回来,洗过了就睡了。昨夜肯定喝得不少。”
高关生点点头,看着似乎和气了一点,一句话也不说,一瘸一拐地扭头走了。小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扶,但最后想到自己已经是大公子的人了,就不要去扶了。
高关生其实憋了一肚子的话,关于漕运之事,他是越想越怕,可纪行现在却没空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