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看着自己儿子,疑惑道,“他真打了你?”
年轻人恶狠狠道,“这还能有假?”
县太爷琢磨会儿,“假?哈哈!楚州几十年了没有王法,今天又来一个安抚使,且来了也就来了,竟然还出手伤人!这哪里是官家能做的事?我看今天这伙人恐怕是四方陇的人假冒的!来人,准备剿匪!”
管家凑过来,“老爷,鸿门宴怎么办?”
县太爷道,“现在就把这伙匪徒请过来,咱们瓮中捉鳖!”
到了正午,宴席果然摆好。县太爷说要请来纪行等人。纪行也不推辞。选的地是草霸街最好的酒楼,酒楼上来的人不少,一共九个。首先是县太爷和他儿子,其次纪行,女扮男装的小怜,游笠豫潜,还有三个纪行不知道身份的。
纪行对县太爷笑笑,“咱们见过!”
县太爷眯着眼睛,“何时见过?”
纪行道,“方才县令大人在窗边张望在下,不巧被在下瞧见了。”
县令道,“怎的不见安抚使大人过来?”
纪行左右望望,“不是来了吗?”
县令奇道,“烦请介绍一二。”
纪行笑道,“我就是!”
县令脸上带笑,抚了抚手掌,“本官马平志,坐着这县令的位子已经三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冒充朝廷命官的!”
纪行疑惑道,“谁人冒充了?”
县令震怒,“就是你!”
纪行哈哈大笑,“我有陛下圣旨,铁证如山,你如何敢说我冒充朝廷命官?”
县令马平志笑道,“四方陇帮主成贻斐,定然是被你暗中杀害,你执掌四方陇之后,又埋伏朝廷命官。我说的对也不对!?”
纪行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个章程。在下就挑明了,我就是高何以,高何以就是我!哪来的什么四方陇!?”
马平志嘿嘿笑道,“我不认得你是谁,难道这三位豪杰还能不认识?”
纪行奇道,“哪三位?”
马平志悠然道,“这位是张大侠,李大侠,王大侠。”
纪行对着那三人拱拱手,“三位大侠,失礼了!”
马平志道,“慢着,别着急套近乎!三位大侠武功卓绝,这些年随我一道剿匪有功。你是不是四方陇的人,他们一眼便知!三位大侠,这人是否就是四方陇的人?”
姓张的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纪行明白了,这三个人与马志平有嫌隙,他们并非铁板一块,“先不提在下是不是四方陇的人,且说街上正滚着的三十几个大好头颅,总做不了假!咱们权且当那三十几个死人,都是匪徒。那在下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招安!”
马平志笑道,“招安?凭你这几个人?”
纪行道,“我这几个人让三十几个匪徒伏诛,你说能不能把楚州那些山匪招安了?”
马志平摇摇头,“不行。三星洞,二虎口,乌龙山,人一个比一个多。上上下下加起来,三五百人该有了。而且这三五百人,家中都有弟兄。是这么一回事,家中老大,上山做匪,老二老三,在家里耕田。山匪下山抢劫,这些家里有做了匪的,就能逃过一死,家里没儿子做匪的,生死由天。”
纪行点头,“多谢马大人解惑。”
马志平不悦道,“本官还没有说完。你要是对当地山匪硬来,那些亡命徒多是家里有弟兄的,一个牵出两三个,三百多人的山匪,不要一刻钟就能给你拉出一个千人的队伍。你想招安,也不好使。楚州年年因为山匪的事,朝廷拨下不少银子”
纪行点点头,“我明白了。官匪是一家,朝廷给的剿匪的银子,流到了山匪那儿。他们能游手好闲,靠的就是朝廷的接济。一旦招安,他们就拿不到这个银子了,是吧?”
马志平笑道,“我有点信你是高大人了。”
纪行道,“我本来就是。剿匪不能剿,招安也不行,那楚州的山匪岂不是没治了?”
马志平道,“本官治了三十多年,最后发现,没辙!”
纪行道,“你怎么治的?”
马志平道,“出兵,攻山,最后两头没落下好。反而把山匪赶到了别的地界,扰得方圆数百里不得安宁。朝廷又花大笔银子来治这些散兵游勇,治着治着,他们又回来了。剿了好多年,花的银子数目上天,最后我干脆不剿了。朝廷给那剿匪的银两,本官四成,山匪四成,一成给乡绅,一成给穷人。山匪有了银子就不作乱了,方圆数百里反倒安宁了。”
纪行恍然大悟,“原来马大人是这么剿匪的。”
马志平道,“其实这张大侠,李大侠,王大侠,也就是山匪,武功好得很。你是不是楚州安抚使,还得他们认了才行。他们不认,你就是一把骨灰。”
纪行饶有兴致道,“哦?岂不是说这三位要用强的?”
马志平道,“整个楼子,上上下下全是我的人,还有这三位大侠的弟兄。高贤弟要是想挣这个银子,说一声,咱们今儿个这个宴就是庆功宴。现在你来了楚州,肯定是要剿匪的,你父亲又是大名鼎鼎的高寒士,不如修书一封,给朝廷说要一举建功。先要个八十万雪花银,我三,你三,山匪分三,乡绅不管,穷人得一,如何?”
纪行疑惑道,“为什么穷人总能分到这么点?”
马志平道,“楚州能年年不上税,就是靠这些穷人。我可以不要钱,山匪可以不要钱,乡绅也可以不要钱,但是他们这些穷人必须要银子吊着。不然会出大事。”
纪行赞赏道,“马大人真是高啊!这我要是不答应呢?”
马志平拍拍手掌,“三位大侠,亮一亮!”
三人把剑拍上桌子,震得天响!
纪行也拍拍手掌,“咱们也亮一亮!”
可是三息过后,一点动静也没有。马志平原以为会发生什么,没想到纪行虚晃一枪就在此时,这二楼四周门窗哗啦全碎了!刹那间便从窗外跳进来十个大汉。
纪行道,“我手底下这十个弟兄,个个能以一当十。三位大侠尽可以挑一个试试!”
虽然来时,他已经知道楚州是有八品高手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如今江湖上六品高手处于霸主地位的事实。可是他手底下就有十个六品高手,个个都能开宗立派。哪怕整个楚州的八品高手加起来,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人物,他不信能超过三个。所以他手底下有这十个人,心底那是一点也不慌。
那三位大侠光看这十人的气势,就知道哪怕单拎一个,他们也不是对手,顺手就把剑从桌子上拿了下来。
纪行道,“现在马大人知道在下的凭仗了吧?”
马志平擦了擦脸上的汗,“手底下有如此壮士,何愁不成事。”
纪行道,“怎么还不上菜?”
马志平笑笑,“马上就上菜”
纪行道,“县衙破成什么样了,根本没法住,马大人以为如何?”
马志平笑笑,“马上为高大人安排最好的宅子!”
纪行笑道,“马大人,有个事我要给您确认一下,这个楼子的人,是不是都是你的人?”
马志平点头,“自然都是。”
纪行嗯了一声,“明白了。”
随后纪行如同大鸟展翅,瞬间提起双刀将那“三位大侠”中的一位削去了脑袋!另外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纪行攻势又来!
马志平哇呀一声怪叫,躲进桌子底下。
可是只听得哗啦一声响,烟尘四起!马志平抬头一看,头顶的桌子已经不见,成了两截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姓张的大怒,“马志平你蒙骗我们!”
纪行一记重刀斩下去!
姓张的和姓王的合力抵挡,可就这一下他俩就齐齐单膝跪地,连地板也跪破了!
下一刻就是两泼血撒到马志平脸上!
马志平咚地磕下头,“好汉饶命!”
纪行道,“这楼子的人,都是你的吧?”
马志平惊魂未定,可他不是傻子,大喊一声,“把盛龙的人做了!快!”
随后楼下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就归于平静。纪行提起酒缸,用酒冲了冲手中双刀,“现在只有你我,我要你改邪归正,你归不归!”
马志平捣头如捣蒜,“归!归!”
纪行道,“你死不了,没你,这剿匪还得再剿个一百年。本官的确是高何以,初来乍到,不知道哪些是朋友,哪些是对手,是以叫我身边这俊俏小哥躲在马车之内迷惑你等。”
马志平溜须拍马的功夫绝对不弱,“是是!高大人大大的有本事,连本官也糊弄过去了!”
纪行道,“我大概知道这楚州安抚使为何如此难当了。一是你这个土皇帝一手遮天,二是官匪一家,就算来一个八品高手做这安抚使,也能被你们耍得团团转。但是今天开始,楚州的天就算变了。你要是剿匪有功,朝廷自然重赏你,朝廷如果不赏你,本官就帮朝廷赏你。”
马志平疑惑道,“高大人缘何敢如此行事?”
纪行笑道,“你是说我动手不讲道理?”
马志平看着地上三具尸体,“太不讲道理!”
纪行道,“这三个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你与那些山匪还是哥俩好。我要你做朝廷的内应,我要你做朝廷的爪牙,你懂不懂?”
马志平道,“我懂。规矩变了,剿匪之后,你拿七成,我分两成,还有一成给穷人。”
纪行点头,“你是聪明人,今天死的三个人,是我给那些匪徒提的个醒。我不管你要做我的内应,还是做那些山匪帮众的内应,对我来说都一样。因为山匪和你,必须倒下一个。”
马志平一龇牙,“那你怎么不倒?”
纪行道,“我要是和你们火拼,我当然会倒。但是马大人应该是火中取栗的高手,你惹不起山匪。现在也惹不起我。我不管你府上有什么高手,总之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的高手来不及救下你的命。马大人愿意派人在我这里试试火拼的话,那就试试,等你死了,我就接下你的府军,上山剿匪。”
马志平点头,“高大人真乃神人!”
纪行道,“我们住哪?”
马志平道,“这条街都是我家产业,高大人随便挑一处。”
纪行点头,对身边左右道,“把尸体扔出去。”随后他又对马志平道,“等把饭吃了,你就去告诉你的山匪朋友,让他们早做打算。招安是活路,反抗是死路。街上的三十几个人头,昨夜还是和你现在一样的活人。算了,说这些没用。马大人,上菜吧!”
到了晚上。
马志平府邸内,他坐在高位,“死了五个,本官也差点死了。”
三处幕帘之后,坐着两个配大刀的男人,还有一个也是坐着的,但是没佩刀。
马志平冷漠道,“这个人不是善茬,诸位自求多福。”
一个男人道,“龙老大怎么看?”
这位龙老大叫作盛龙,“杀了,血溅草霸街,以儆效尤。”
马志平道,“他武功很高。”
盛龙在幕帘之后,连眼皮子也懒得抬一下,“禅虎,算命的,你俩亲自去。”
马志平摇摇头,“只能智取。”
盛龙道,“你的聪明脑袋,今天为你在那楼子里丢尽了颜面,还折了我三个人。”
马志平笑道,“龙老大,禅虎老弟,相兄,你们与本官这么多年交情,还能不信本官?”
盛龙道,“我从来不信你。”
马志平道,“那本官就祝龙老大旗开得胜。”
盛龙道,“我要借你一个人。听说十五年前的武状元身上背了命案,到了你这,被你保下来了。单凭武状元的大名,武功就不会差了。我要借他去对付那个安抚使大人。”
马志平笑道,“武状元走了,那我怎么办?高何以可是点名道姓要留着我的脑袋,我身边若是没个能对付他的,岂不是他想取我的命就取?”
盛龙道,“我留在你身边。”
马志平哈哈大笑,“这个买卖好!安抚使死在任期,朝廷定然拨款剿匪,咱们照常分。”
盛龙道,“不,规矩变了。我三,你与他哥俩五,乡绅得一成,穷人得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