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有金错刀,可关春没有。如此陡峭的岩壁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那些看着可以落脚的泥石流,则根本没法打那上,说不定一脚下去就陷进去了。因此关春只能在下面等着。
人与天地之间,不管你是多高的高手,你总得敬畏。
纪行还没上去,已经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硝黄味儿。他回头看了看待在下边的武状元,“你就在这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越往上走,那股子硝黄味儿越浓。这不是好兆头,楚州多瘴气,这座死火山正是瘴气的根源。他要是在这儿呆久了,搞不好会中毒而死。
等纪行到了火山最顶端,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他才终于看到这座火山的全貌。马志平说这座火山之下有一座地宫,他是绝对不相信是在火山之下的。因为火山岩有多结实他清楚得很,楚王就算有再雄厚的财力物力人力也不可能打穿一整座火山。他今天来这地方,就是想看看火山口有没有什么端倪。
他看了看手里的从草里抠出来的碎陶片,假如这陶片真是从因泥石流破坏的地宫里出来的,那他就一定能看到残破的地宫。
火山口很大,他就算上来了也只能看见一小部分,因此他还得四处转转。
纪行将双刀紧紧捏在手中,以防意外。这火山有几百丈高,他要是失足跌落,神仙也救不了他。他走着走着,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于是他加快速度,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等他走近了一些,却看到让他匪夷所思的一幕!
有人,或者说像猴子一样的生物,正在火山口下面看着他!偏偏这种生物没有长毛,像极了人,只是它的眼神,太像地狱里的恶鬼了!
纪行被这眼神惊了一下,随后从火山口里传来刺耳的尖鸣。他顿觉天旋地转,仿佛灵魂都要出窍了。随后他感觉到嘴唇有些热,伸手一摸,原来是鼻血。纪行暗道不好,“我中毒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关春仿佛看到一只猴子从岩壁上疯狂地荡了下来!等那人影越见清晰,他才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人。这人正是纪行!
武状元以为纪行是被打的,震惊道,“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纪行都有点神志不清了,“上面瘴气太重,空气又干又冷,我只闻到了硝黄味,没想到毒性这么重!”
随后纪行道,“不过我看到一点有意思的东西,已经足够了,现在赶紧回去。”
武状元听纪行说赶紧回去,却不见纪行挪动半分脚步,想了一下,才明白是纪行要他走在前边。于是他侧身,与纪行并行。即便纪行看起来中了毒,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个年轻人。
等纪行回了府,发现心里的烦闷祛除了不少,看来自己中毒并不深。不过他也开始佩服起那些土夫子的手段,听说他们土葬海葬都能下得去,至于什么毒气之类的,自有灵丹妙药对付。可惜自己没有认识这样的人才,否则今天就不会吃这个亏了。
那火山到草霸街的距离有点远。此时已经是深夜。等他坐久了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府里太安静了。
纪行左右望望,“怜儿?”
没人应他。
纪行站起来,“游笠?豫潜?”
还是没有人应他。
纪行心里像是有猫抓似的,难道是盛龙寻仇来了?自己身边这可是十几个堂主级别的高手!盛龙就算带了再多人,也不该一点痕迹没有啊?
纪行正准备四处找找,却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只看到个单薄女子。这女子阴恻恻地站在那儿,就像话本中,倩女幽魂里的聂小倩一样,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难道是火山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路跟着自己到了这儿?
紧接着女子开口,“你骗了我。”
纪行一听,虽然嗓音完全变了,但这语气只有一个人才会有,那就是柳娥,“你怎么来了?”
柳娥仍旧一副女鬼般怨恨地看着纪行,“你骗了我!”
纪行知道这个女人他惹不起,除非全镇的人一起上,否则根本拿不下来她,“我哪里骗你了?”
柳娥手里的剑已经抬了起来,“你说你会官至宰相!”
纪行道,“我是说过,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柳娥冷笑,“殿试最末不说,你还做了武官,你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宰相?哪个宰相是从安抚使开始做的!”
纪行哑口无言,但还是辩解道,“你先听我说”
柳娥噌地一剑就到了纪行脖子上,“你只能再说一句话,若是依然满口胡言,你这条命就到此为止!”
纪行该怎么给她解释,说自己到楚州是自己老爹从中作梗?且不说她信不信,自己说出来这话,自己也不会信。他心思电转,面不红心不跳道,“陛下叫我来寻大乘诀!”
柳娥一听大乘诀,手微微松了一下,她皱起眉头,手臂微微一动纪行就会身首异处。
纪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殿试最末是个幌子,这是陛下还有我父亲的一个局,他们要我做楚州安抚使,但是缺个理由。现在理由就是我二叔为避嫌,给了我殿试最末,陛下为补偿我,派我来做这武职。”
随后他又道,“楚王的长生术不一定为真,但是大乘诀一定有。楚州历代安抚使看似是被山贼所杀,其实全都是死在了那座有可能是楚王墓的火山之内。那座火山瘴气很重,且全被硝黄味掩盖,根本察觉不出来。”
柳娥终于开口,“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纪行答非所问,“大乘诀一定有,否则根本没有可能练到化境。楚王墓是一座地宫,他们不是飞升了,而是去了地下,因为地下有一种石头。但是这种石头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所有赶赴那座火山的人,都被那种石头震死了!”
纪行凭着自己当年真灵修为的经验,一点一点给柳娥剖析。他压根不知道那座火山下边到底有什么,反正他说出来的,都是朝着他心里想的方向去的。而他说的这种情况,也是十分有可能接近真相的。
柳娥道,“你成了棋子,你又逃脱不得,我是该就在这杀了你,还是留你一条命?”
纪行道,“我猜你来这里也不是闲的没事干就为问我一句话吧?那十斤硝石已经做成炸药了吧?你想把炸药用到哪儿?”
柳娥道,“我要去楚王墓。”
纪行道,“你一个人?”
柳娥道,“我一个人。”
纪行道,“近来还会有别的人探墓,为了这个地宫,几百年来死了不少人,恐怕来的人都不是善茬。你一个人会不会有点太”
柳娥道,“足够了。”
纪行道,“我有一个计划,你不妨听一下。命只有一次,要是死了就没了。我不瞒你,我刚刚从那儿出来。不说是九死一生,也差不多了。”
随后纪行问道,“你把我的人都怎么样了?”
柳娥道,“都打了穴,晕不了多久。”
纪行知道她很厉害。当初自己六品上的时候,也是连她怎么绕到自己身后的都不知道。而他这些手下面对她的时候就更难了。
“我有个侍女,你易容成她的样子,最近我会找人去探墓,你就跟在我身边一同去如何?我这么给你说,乌龙山和二虎口这两帮山匪,还是能找出几个能打的。而且他们祖上就是盗墓的,手段肯定比咱们多。我拉上他们,也能多个垫底的。”纪行道。
柳娥道,“你先把自己身上的毒清干净了再说。”
纪行看她走远,也没有去留她。这个女人一向独来独往,他就算想留也留不住。随后他找到众人,发现一个个都歪着脑袋躺在地上,什么姿势都有。至于小怜,他是直接将其叫醒。
小怜一看纪行回来了,什么也不说,先抱住他。纪行道,“那个人是我朋友,他没有伤你性命的意思。你好好躺会儿,身上本来就有伤。”
小怜听到这句话,自然安心许多,慢慢地就睡去了。反正这个院子里只要有了纪行,就像多了一尊神一样。
到了后半夜,院子里纪行那些手下一个个走出来,都喝醉酒了一般。石太见纪行端坐堂前,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于是十几人都看着石太一步一步艰难地挪过去。等石太到了纪行眼前时,伸出手探了探纪行的鼻息。石太心底一凉,颤抖道,“大人大人没了”
游笠豫潜哥俩也不敢相信,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两个只觉得是五雷轰顶。早听说楚州安抚使是个火坑,可他们从未想过高何以高大人会这样轻易地就死了。
一个龙卫出身的汉子叹口气,看着端坐堂前的纪行,“那人速度太快,咱们十几个人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把咱们办下来了。高大人没有还手之力,就此殉职,实在,也不算”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们每个人都是强人,谁也不服谁,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可不是什么小喽啰。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纪行,有的人是受上面指派,有的人是被纪行抓住把柄,还有的人是受陛下旨意。各有原因。
但是他们真正愿意跟随纪行的却是,这个年轻人不管什么时候总有奇奇怪怪的办法,还有先他们所有人几十步的远瞻性。
现在这个人死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假如纪行一直活着,他们绝对不会怀疑这个年轻人会走到庙堂的最高处。
可是他死了。
本处于三方不同强大阵营的男人们,却像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开始担忧明天,或者之后会遭遇什么。
就在此时纪行突然睁开眼睛,两眼充血地看着众人,如同血尸还魂!石太离纪行最近,看到纪行睁开眼时被吓得手一哆嗦。
纪行深吸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妈的差点憋死老子!”
众人一看还能说话,才知道纪行没死,都松一口气,不由得脸上带笑。
纪行看他们脸色范青,奇怪地道,“怎么了都?一副死了人的样子?盯着老子看干嘛?”
众人围过来。
“大人!”
“大人你没死啊!”
“大人”
纪行轻蔑一笑,“这么想老子死吗?今天见到高手了吧?”
众人都点头,“很高的高手。”
纪行笑道,“那还用说,人家是九品高手,整个齐国掰掰手指头就能数的清的人物。以后你们的武功我来教,你们好好跟着我练,没多久也能练成那个境界!”
众人道,“大人怎的没事?”
纪行道,“今天来得那位高手,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有事?”
众人一听,原来如此,又在心里对纪行的敬畏更深一层。纪行道,“今天我去了一趟火山口,你们这些人反正是上不去了,气不够。那里说是泥石流,其实就是盗洞打多了,再加上连日大雨,山体滑坡。”
众人奇道,“盗洞?”
纪行点点头,“传说咱们后边那座火山,里边有一座地宫,是楚王墓。咱们这个地方不是楚州吗?就是这个楚。我上去了一趟,怎么说呢,差点没命回来。真是鼠有鼠道,那些土夫子是有功夫的。”
众人第一次听说这个事,这伙人跟纪行混久了,也沾上了纪行的尿性,个个奇道,“大人要去盗墓?”
纪行摇摇头,“不是我要去盗墓。那地宫里肯定是有好东西的,不然也不至于招来那么多盗墓贼。我既然是楚州安抚使,那这个事就是我的分内事,你们说我该管不该管?”
众人应道,“该管!”
纪行点头,“既然此地是我大齐辖域,那楚王管他是哪个朝代的,他留下来的就是我们大齐的。而且据说里边有长生不老的秘密,我打听了一下,长生不老不一定为真,但是里边可能藏有一本无上秘籍”
众人疑惑道,“什么秘籍?武功秘籍?”
纪行道,“大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