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奇道,“烦请介绍一二。”
纪行笑道,“我就是!”
县令脸上带笑,抚了抚手掌,“本官马平志,坐着这县令的位子已经三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冒充朝廷命官的!”
纪行疑惑道,“谁人冒充了?”
县令震怒,“就是你!”
纪行哈哈大笑,“我有陛下圣旨,铁证如山,你如何敢说我冒充朝廷命官?”
县令马平志笑道,“四方陇帮主成贻斐,定然是被你暗中杀害,你执掌四方陇之后,又埋伏朝廷命官。我说的对也不对!?”
纪行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个章程。在下就挑明了,我就是高何以,高何以就是我!哪来的什么四方陇!?”
马平志嘿嘿笑道,“我不认得你是谁,难道这三位豪杰还能不认识?”
纪行奇道,“哪三位?”
马平志悠然道,“这位是张大侠,李大侠,王大侠。”
纪行对着那三人拱拱手,“三位大侠,失礼了!”
马平志道,“慢着,别着急套近乎!三位大侠武功卓绝,这些年随我一道剿匪有功。你是不是四方陇的人,他们一眼便知!三位大侠,这人是否就是四方陇的人?”
姓张的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纪行明白了,这三个人与马志平有嫌隙,他们并非铁板一块,“先不提在下是不是四方陇的人,且说街上正滚着的三十几个大好头颅,总做不了假!咱们权且当那三十几个死人,都是匪徒。那在下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招安!”
马平志笑道,“招安?凭你这几个人?”
纪行道,“我这几个人让三十几个匪徒伏诛,你说能不能把楚州那些山匪招安了?”
马志平摇摇头,“不行。三星洞,二虎口,乌龙山,人一个比一个多。上上下下加起来,三五百人该有了。而且这三五百人,家中都有弟兄。是这么一回事,家中老大,上山做匪,老二老三,在家里耕田。山匪下山抢劫,这些家里有做了匪的,就能逃过一死,家里没儿子做匪的,生死由天。”
纪行点头,“多谢马大人解惑。”
马志平不悦道,“本官还没有说完。你要是对当地山匪硬来,那些亡命徒多是家里有弟兄的,一个牵出两三个,三百多人的山匪,不要一刻钟就能给你拉出一个千人的队伍。你想招安,也不好使。楚州年年因为山匪的事,朝廷拨下不少银子”
纪行点点头,“我明白了。官匪是一家,朝廷给的剿匪的银子,流到了山匪那儿。他们能游手好闲,靠的就是朝廷的接济。一旦招安,他们就拿不到这个银子了,是吧?”
马志平笑道,“我有点信你是高大人了。”
纪行道,“我本来就是。剿匪不能剿,招安也不行,那楚州的山匪岂不是没治了?”
马志平道,“本官治了三十多年,最后发现,没辙!”
纪行道,“你怎么治的?”
马志平道,“出兵,攻山,最后两头没落下好。反而把山匪赶到了别的地界,扰得方圆数百里不得安宁。朝廷又花大笔银子来治这些散兵游勇,治着治着,他们又回来了。剿了好多年,花的银子数目上天,最后我干脆不剿了。朝廷给那剿匪的银两,本官四成,山匪四成,一成给乡绅,一成给穷人。山匪有了银子就不作乱了,方圆数百里反倒安宁了。”
纪行恍然大悟,“原来马大人是这么剿匪的。”
马志平道,“其实这张大侠,李大侠,王大侠,也就是山匪,武功好得很。你是不是楚州安抚使,还得他们认了才行。他们不认,你就是一把骨灰。”
纪行饶有兴致道,“哦?岂不是说这三位要用强的?”
马志平道,“整个楼子,上上下下全是我的人,还有这三位大侠的弟兄。高贤弟要是想挣这个银子,说一声,咱们今儿个这个宴就是庆功宴。现在你来了楚州,肯定是要剿匪的,你父亲又是大名鼎鼎的高寒士,不如修书一封,给朝廷说要一举建功。先要个八十万雪花银,我三,你三,山匪分三,乡绅不管,穷人得一,如何?”
纪行疑惑道,“为什么穷人总能分到这么点?”
马志平道,“楚州能年年不上税,就是靠这些穷人。我可以不要钱,山匪可以不要钱,乡绅也可以不要钱,但是他们这些穷人必须要银子吊着。不然会出大事。”
纪行赞赏道,“马大人真是高啊!这我要是不答应呢?”
马志平拍拍手掌,“三位大侠,亮一亮!”
三人把剑拍上桌子,震得天响!
纪行也拍拍手掌,“咱们也亮一亮!”
可是三息过后,一点动静也没有。马志平原以为会发生什么,没想到纪行虚晃一枪就在此时,这二楼四周门窗哗啦全碎了!刹那间便从窗外跳进来十个大汉。
纪行道,“我手底下这十个弟兄,个个能以一当十。三位大侠尽可以挑一个试试!”
虽然来时,他已经知道楚州是有八品高手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如今江湖上六品高手处于霸主地位的事实。可是他手底下就有十个六品高手,个个都能开宗立派。哪怕整个楚州的八品高手加起来,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人物,他不信能超过三个。所以他手底下有这十个人,心底那是一点也不慌。
那三位大侠光看这十人的气势,就知道哪怕单拎一个,他们也不是对手,顺手就把剑从桌子上拿了下来。
纪行道,“现在马大人知道在下的凭仗了吧?”
马志平擦了擦脸上的汗,“手底下有如此壮士,何愁不成事。”
纪行道,“怎么还不上菜?”
马志平笑笑,“马上就上菜”
纪行道,“县衙破成什么样了,根本没法住,马大人以为如何?”
马志平笑笑,“马上为高大人安排最好的宅子!”
纪行笑道,“马大人,有个事我要给您确认一下,这个楼子的人,是不是都是你的人?”
马志平点头,“自然都是。”
齐帝沉吟半晌,“文正,你以为高何以这番话如何?”
于文正对齐帝可不敢冷着脸,“无可挑剔。”
齐帝笑道,“什么话能无可挑剔?”
于文正道,“高兄境界太高,我等比不了啊。”
这话就是捧杀了。不过齐帝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转而问纪行,“高何以,他说你境界很高啊!”
纪行毫不犹豫地点头,“确实。”
齐帝与于文正都怔住一瞬间。随即齐帝笑道,“何来如此修养?”
纪行道,“我与文正兄不一样。我生在高家,家父高寒士所学颇杂,自小就跟着家父见过许多东西。所以入仕对我来说,可能就是一场劳作。他人听不明白,可事实就是如此。说到底我没有什么才能,更谈不上修养。可是这天生的东西,贫寒学子可能学一辈子也得不来。”
齐帝听了半天,发现纪行说的话没有一句有用,又像是处处带着道理,“你可知你要做些什么?”
纪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要做什么,只看这风云变幻何时找上我。”
齐帝是个十分实在的人,不喜听纪行说这些虚的。平日里那些大臣与他推太极,他已经够烦厌,“你回去吧!”
纪行拱手,“多谢陛下。”
等纪行回了席,发现齐帝与于文正似乎相谈甚欢,但是这些他已经不关心了。因为他今天给这位皇帝留下的印象绝对不算好。其实不是他不想说点有用的东西,只是没有必要。
因为他现在说的话,直接会影响到将来齐帝对他的态度。他宁愿说一堆废话,也不愿意因为一句话而埋下祸患。
可是齐帝明显是想要在诸位大臣还有那三个人才眼前提拔提拔纪行,只可惜纪行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否则他可能会升迁极快。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宫女到游焕之这边过来,“请诸位公子面圣。”
这回齐帝要见的自然是二甲十人。可惜了那些同进士出身的,他们就没有在陛下眼根前说两句话的殊遇了。
游焕之拍了拍纪行,笑笑,“该我了。”
纪行笑笑,“看来游兄要发迹了。”
等到二甲十人都走了,这边席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坐着,看着尤为扎眼。齐帝要一一见过那二甲十人,免不得要扯东扯西。没一会儿太阳已经高照上天,纪行稍微扯了扯领子,感觉有点热了。
再看其他人,他们额头上分明已经见汗,却又都紧紧盯着齐帝那边。妄图齐帝突然注意到他们。
纪行没有那么多想法,趁着现在还不那么热,赶紧把酒喝光了。
一场大宴持续了大约到了正午,此时齐帝该见的都见了,该问的都问了。也就差不多到这。加上天气快热了起来,这场宴会便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等吃过午宴,齐帝先离席,那些大臣也接二连三离席,这些士人才算是自由了下来。只是此地还是有不少文官找着那些士子,相互祝酒。
纪行没什么兴致搞这些应酬,便一个人坐在一边。
没一会儿韩孤尧还有游焕之都来了,见到纪行这副模样,都取笑他,“高大人在这喝闷酒?”
纪行摆摆手,“别闹,什么高大人?”
韩孤尧与游焕之都算是春风得意,因此体会不到纪行的心境。韩孤尧道,“高贤弟,你去楚州的事,我爷爷给我讲了。”
纪行笑道,“老爷子怎么说?”
韩孤尧道,“说是楚州,好去处。”
游焕之笑道,“可以呀!”
纪行叹道,“的确是个好去处啊。若是游兄去了那边,定然是混得风生水起,可惜我身上少了些江湖气,不然也会如同游兄这般兴奋异常。”
韩孤尧解释道,“楚州盗匪横行,确是游兄的好去处。”
游焕之这就不明白了,“怎么会这样?”
韩孤尧笑道,“我韩家与高家,算得上是世仇了。于高贤弟而言是龙潭虎穴,于我爷爷而言,那可不就是高贤弟的好去处吗?”
游焕之震惊道,“你们是世仇?”
韩孤尧笑笑,“上一辈的事了。再说,我爷爷也没反对我与高贤弟结交。”
游焕之又说了那句话,“怎么还能这样啊?”
纪行笑道,“我二叔也不反对我与韩兄结交。往后高家韩家起了冲突,若韩家得势,或许我凭着韩兄这层关系还能活。若高家得势,我必然要保下韩兄。此乃合纵连横之道,互有牵绊才能不至于一碰就折。”
游焕之听明白了,“原来是这回事。”
纪行笑道,“不过这也是韩兄性子与我合得来,若是个臭脾气,我也就懒得理了。”
韩孤尧道,“唉,往后不知道如何了。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些恩恩怨怨,咱们现在就别管了。”
三人围着纪行,聊得是好不开心。
一边的公主,高瓶儿,李诵筠也注意到了纪行那三人。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渐渐从状元顾沉鸢,还有于文正那里挪开,转而看向连公主都要注意的纪行。
就在此时,“太子到!”
公主对高瓶儿笑道,“太子这两天伤寒,没想到还是拖着病体来了。”
大家都站端正了迎接太子。
只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缓缓被人搀扶过来。他身边一个小太监似乎听到什么,把耳朵凑到他耳边仔细听了听。随后小太监道,“太子说了,诸位免礼!”
公主凑过去,“你这两天还是留在东宫比较好。”
太子叹息道,“皇姐,大齐的人才,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今晨是实在起不来,不然华清池,我怎么会缺席。”
太子说话虽轻,可此时静得落针可闻,因此他那虚弱的话音一字不落地到了这些士子耳里。
公主叹道,“先给太子看座。”
等到赵牧做好了,他又似乎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高瓶儿不喜欢赵牧,因此一直在和李诵筠拉着话。赵牧看到高瓶儿,微笑道,“瓶儿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