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皱着眉头,到最后只能点点头,“陛下,您的那些事,我都会去做。”
齐帝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争权夺位,你武功高,心性好,有帝王之才,却无帝王之志。真是可惜啊!”
纪行道,“陛下,在下确无此志。”
齐帝叹一口气,“怎么会这样?”
纪行没有再随便打击齐帝。他知道这个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要是自己再什么来刺激到他,没准他两腿一蹬就一命呜呼了。看来赵牧下的毒的确是狠。
齐帝对纪行道,“你陪朕走走。”
此时高老太监将一个轮椅推出来,让齐帝坐上。高老太监对纪行道,“你和陛下单独相处一会儿吧?”
纪行点点头,便走到轮椅之后,慢慢地将齐帝推走。
齐帝道,“看到这道观里的银杏树了吗?”
纪行看了一眼,点点头道,“看到了。”
齐帝道,“这是你母亲种的。一晃已经是二十五年了。二十多年,这棵树才长这么大。而你却已经这么大了。朕当年其实一直在高府长大,你母后在这道观修道。谁会想到一个道姑后来会成为一个皇后,朕也想不到。那个时候朕的哥哥们都无缘无故相继死去。齐国基业危在旦夕。”
纪行觉得他可能是真的老了,只有老聊人才会不断追忆过去。
齐帝果然开始回忆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其实我们都一样,当初朕是被寄养在高府,一直以来对自己是皇子的身份有一些不认同。但是那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啊,没有皇子了,只有朕了。朕无论如何也要把齐国基业扛下来。”
随后他笑了,“正好那个时候高家如日中,朕在之后能够平定叛乱,脱离不了高家的帮助。”
他对纪行道,“你给朕捡一枚银杏叶来。”
纪行照做了。
齐帝手里捏着银杏叶,“朕的至交好友高寒士,他帮了朕许多。他曾经被父皇看重,父皇暗中送他去游历下。那是一件很大的事,有关异族,有关齐国。可似乎一切都有注定,他们出发之后,齐国便开始动荡起来。原本只是异族犯境,可是后来朕的父皇,哥哥的相继离世,这才动摇了齐国根本。”
他突然将手里的银杏叶捏碎,“就在这个时候,朕获得了另一方家族的支持。李家。齐国皇室更迭,已有千年之久。李家原本是曾经的皇族,齐高祖怀柔,没有将李家人赶尽杀绝。他们被贬为庶民,却在后来变成了一个大家族,已有千年历史。”
齐帝闭上眼,“当时朕缺兵,缺将,却谋士,缺银子,什么都缺。高府可以给朕送来下最好的谋士,但是没有办法给朕送来大将还有银子。这个时候,我认识了她。”
纪行已经猜到,这个“他”,或许就是李家人。
齐帝道,“她要伴在朕之左右,替朕荡平下。朕答应了,将她收在身边。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如今的永乐皇后。可惜啊可惜!朕没有看清楚她和她的家族的真实目的。后来朕有了季夏,有高寒士,自以为下可安,下也的确可安。朕用兵如神,内外有高寒士替朕做决策,身畔有季夏护卫,哪里觉得会有什么事能够难得倒朕的?三将叛乱被朕只用了三年便强行镇压了下来。只是这之后的事才慢慢出来。朕有了红菱,有了你。一众大臣以江山未固为由,要朕立太子,朕立你为太子。”
他睁开眼,“只可惜立储未久,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女人竟然自己有了身孕!朕原本以为是一件好事。万没想到当她诞下赵牧之后,宫里就发生了妖邪作乱。朕以为只是刺客装神弄鬼,后来越来越严重,朕才知道这世上真有妖邪!”
他眼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朕知道你受不得这等,便托季夏将你送出宫,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将你丢了!朕以为季夏要反,便派人追杀于他。之后你的母亲离世,齐国之大厦,一夜之间又要倾覆!整件事似乎只有高寒士有这个能力做这些事,朕与他的决裂,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纪行问道,“陛下当时就一点不怀疑永乐皇后吗?”
齐帝道,“当时她有身孕,为朕出力太多,朕哪里看得出来这后面竟然一直有她的影子!当时朕差点屠杀高家满门,高寒士”
他像是想起来了极不开心的事,“高寒士!他竟然真有反的能力!倘若当时他振臂一呼,恐怕这齐国的江山还真就易主了!”
纪行道,“那陛下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都只是一场误会?”
齐帝冷漠地道,“利益!朕将赵牧立储,到最后发现获利的只有李家。而高寒士退居寒台,朕也是悟了许久才明白他的意思。在他退居寒台不久后,他的妻子死去了。他没有再还击。朕就是在那之后,才明白有人利用了朕。”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不该是这样!朕将赵牧立储之后,与高寒士决裂,季夏远走江湖,朕得罪了所有的旧部。朕的臣子都看见了家冷漠,便更不敢为朕为马前卒。一时间李家的风头无二。也就是这个时候,朕开始组建龙卫,设应府,抓拢兵权,死的人太多,真相假象也太多,朕没有办法为那些人翻案,只能在深宫之内做一切该做的事。”
他对纪行道,“朕就是要看看,除了那个女人,究竟还有谁要翻这个!”
纪行道,“陛下,永乐皇后真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齐帝道,“永远不要将一个女人想得太简单!”他咳嗽了几声,“好在后来朕养出来一批精兵强将,齐国大势又回到了朕的手郑下还是朕的下!可惜这一切,我当年的两个好友已经不愿意再与朕一起看了。”
纪行漠然。
齐帝又道,“直到后来,朕以为会在近十年内再掀起战争,这个时候你来了!高寒士竟然将你送过来了!哈哈!你武功高,这是好事!但是朕就怕你只是一介武夫。哪里想到在京城的这几次刺杀当中,你总能审时度势,最后安然无恙。这个时候朕就开始怀疑起来你的身份了。”
纪行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齐帝道,“后来你殿试最末,朕看了你的试卷,那个时候才明白你对下大势,君民之别看得可别一般人深多了。旁人只看得出来你笔锋犀利,用词尖锐,却看不出来你的治世之才!虽然你是最末,但是在朕的眼里,你才是状元!”
纪行叹一口气,“当日我被人换了香,那香当中有迷药,我在神志不清之下,只得赶紧随便将文章写满。当日具体写了什么,就是我也不记得了。”
王达两条腿已经软了,他婆娘别腿,连身子都软了。
丰达荣号令左右,“带走!”
王达上气不接下气,似乎马上就要处斩,“大人什么时候处斩啊!我想去看看我母亲的坟”
丰达荣道,“那得好长一段时间,先去衙门问审,你要是认罪,还可以不殃及妻儿老,你要是不认,那可就有的了。”
王达还要什么,看到丰达荣那张严肃的脸,叹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连魂也丢了。他婆娘在屋里哭喊,就是不敢来看他最后一眼。那三个孩子倒是想跟过来,却被几个差人吓得不敢。
当王达到了衙门后,才发现县衙已经升堂了,马福像条狗一样瘫在地上,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他像是找到了同类,向马福那边爬过去。只听堂上惊堂木一响,“凶犯王达!勒杀表妹,敲诈勒索,唆使死者出卖皮囊!你可认罪!”
王达吓得两眼呆滞,一点力气也没有,过了好久他才听清楚自己一直在喊,“大人,冤枉,大人,冤枉!”
纪行高坐堂上,“你还有什么冤情,速速来!”
王达已经失了心智,此时嘿嘿一笑,“是那个浪蹄子自己要去的,我还劝她来着,她要去我没办法啊!”
纪行见过这样的人已经太多了,临死之前,他们谁都敢咬一口,何况是诽谤一个死人,“押上凶徒吴阿牛!”
不一会儿吴阿牛被押上来。
纪行道,“吴阿牛,可是你杀的人?”
吴阿牛供认不讳,“是大人。”
纪行道,“死者三人,皆为你所为?”
吴阿牛一头磕到底,“是,大人!”
纪行道,“可是受马福指使?”
吴阿牛的脑门没有离开地面,“是受马福指使。”
纪行道,“马福,可是你指使的吴阿牛杀人?”
马福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在他眼里,自己只是地上的一块死猪肉,“是,大人!”
纪行翻开案牍,“死者为一老妇,一少年,一年轻妇人。老妇与少年都是钝器致死,年轻妇人有身孕,致死原因乃是绳勒致死。凶徒王达,你可认得这物事?”
王达抬头一看,却看到半张渔网,这不就是他平时抓鱼所用的吗?只是被他杀人后埋到了家后边的阴沟里。纪行道,“这半张渔网,与死者脖子上的纹路一致。物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冤枉的吗?”
王达回头往往外面,没有瞥见他婆娘孩子,然后就开始磕头作揖。之后的流程就简单了,自有人宣读犯案三饶罪状,等到民众听清,才有人取来纸笔,让三人签字画押。
最终处决是马福徭役三年,刑狱十五年。吴阿牛与王达都是死罪,秋后问斩。
马志存一听自己儿子还有出来的那一,心里多少放松零儿。他想去给纪行道谢,可看到纪行的神情似乎并不愿意搭理任何人。
此事一了,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纪行招呼怜到他的衙门总枢,今他们在一块儿过年,也在一块儿讲点事。此时其他人还没赶过来,都忙,到饭点才有空。
“楚州还有什么人能办事?”纪行道。
怜道,“马志存。”
没一会儿纪行的那些亲信都来齐了。纪行摇摇头,“马志存肯定不行,我刚刚判完他儿子的案。”
此事游笠过来,“其他人肯定都不行,一是不放心,二是都没这个能力。”
纪行道,“如果陛下旨意不下来,我至少要闭关两年。”
丰达荣道,“大人,怎么这样着急?”
纪行总不能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发育了,“我是个武夫,近来功力到了瓶颈,要是整都在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这武功就算耽误了。从今开始,你们手底上的事,能推给文官就推给文官。我会把你们的职能都变成督查之类,一旦发现那些拿笔的没办好事,速速通告给我。”
众人都点头。
纪行道,“还有,四县修渠之事,耗资巨大,办好了没法要什么大功劳,办砸了一定有罚,不可马虎。这件事,怜儿你亲自跟查,每隔三都要给我详细讲讲其中进度。”
怜示意明白。
纪行道,“饺子呢?”
游笠道,“豫潜在看,马上饺子就过来。”
纪行道,“依我看,既然陛下近来不打算叫我回去,那恐怕是要将我放在这等上几年了。不过这也无妨,你们让楚州翻个,到时候坐升一级也不是没可能。”
丰达荣呵呵笑道,“谁愿意做官啊,在这楚州吃香的喝辣的,谁愿意回京城去给缺狗,还受气。”
众人也是一阵哄笑。
纪行见他们不开窍,道,“等你们升官了,我也好多给你们点儿俸禄啊!瞧瞧你们现在这样儿?我要给你们太多银子,那不成赃款了吗?”
豫潜从门外端着一大锅饺子进来,笑道,“大人给咱们发老婆吗?”
纪行道,“少废话,赶紧上饺子!今这饺子里边有货,谁要是吃到了那粒碎银子,我给他一活儿干!”
宝奇道,“大人,什么活儿?”
纪行道,“有点难办,交给外人我不放心,交给你们,我又舍不得。”
连纪行都舍不得,那这件事就一定是很难办了。合安正要话,一边的石太招了招手,“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