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侠客是个散人七境武夫,二十有四,名字起得响当当,却分明是个白面小生。此人腰挎长剑,背个书箱,一来到这圭来镇就察觉到不对劲。
空荡荡的大街上半个人影也没有,街道由石板铺成,石缝间杂草丛生,阴风阵阵。然而镇里房屋完好,少有受风雨侵蚀之迹象。徐侠客不禁皱眉,这小镇莫非是一夜之间空了?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镇里所有房屋完好无损,街道却这样的破败不堪。若是镇里居民是分批次流出,且出走此镇的过程哪怕超过一年,他也应该一眼望见一批一批的破败屋舍。
他将一本书掏出来,细心查阅。天下怪事颇多,他阅历有限,这本山海志异或许能解他疑惑。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响起,徐侠客扶住长剑,躲在墙角。
一辆奇异马车从街道那头缓缓驶过,马车上坐着一老一小两个男人,徐侠客运足目力也看不穿修为,可见绝非弱手。忽然马车拉开窗帘,一个绝美女子朝马车外打量了一眼,又放下窗帘,竟然也看不清修为。
徐侠客可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不知那几人善恶秉性,又在这诡异小镇中,他可不敢胡来。
他心事重重,不免猜测那几人和这诡异小镇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特别是那绝美清冷女子,只是惊鸿一瞥,也能望见她那气质如同仙子一般,哪像个凡人?
那马车终于没了踪影,徐侠客缩回脑袋,转过头来,却不知何时背后早已站着一个人,距离之近几乎是前胸贴着后背!方才他竟毫无所觉,瞬间背心一溻黏汗!
“小姐,这镇子不对劲啊!”老邢使出土法子,抿一口食指,在风里招了招,又舔一口食指,“镇子里搞不好有脏东西,道行还不浅!”
白芙在马车里嗯了声,“看出来了,让甲让喝点这个。”
她取出一个小瓷瓶,装着阳胆酒,有壮大阳气,平稳道行的功效。甲让刚刚进阶散人,气息虚浮,修为不稳。
至于她自己,早已是散人三境,只不过不像老邢这样整日苦练争杀之术。
世间人太过迷信,认为修为高,杀力就强。
白芙真的和人打起来,只怕连当初还未进阶散人的甲让也打不过。毕竟一个只是练气,另一个却不光练功,还苦修格斗武技。
当初仍然困在真元九境的羽墨,没有任何依靠,将真灵巅峰体魄的纪行打得差点力竭而亡,如果不是那道怪雷,羽墨磨也能把纪行磨死。
反过来掉个个儿,羽墨要是有真灵巅峰体魄,纪行连一招也撑不过去。
像羽墨这样的人之所以强,正是在于他能正视敌人的强大,用自己最强硬的地方攻击敌人最薄弱的地方。简单地说,一个稚童拿着根牙签,面对一个成年壮汉,一旦扎中了成年人的眼睛,也能重伤他。因此哪怕是武人境的一境武夫,机缘巧合,击败真灵大能也不是不可能。
老邢这个人活了五十多岁了,不过是因为散人境修为,看着跟四十岁差不多。他是见过世面的,小时候跟着马帮跑,年轻时干过镖局镖头,后来一桩变故被白家所救,白家家主见他耿直爽快,武艺不浅,就有了惜才之意。所以很多神神怪怪的事,他也见过不少。
只见他拿出个勺子,打开水壶倒了点水进去,又拈了点墨搓细撒进勺子,静等墨粉在水里有何变化。甲让不知道师傅还会这一手,瞪大一双眼在旁看着。
“这里的房子都不能住,”老邢看徒弟还傻看着他,按了一把徒弟的脑袋,“把酒喝了!”
甲让照做。
“四周瘴气颇重,一到晚上更是如此,不说甲让如何撑得过去,马怎么办?”白芙不认同地道。
“说得也是。也罢,刀山火海都过来了,今晚就在此地歇息,”老邢冲四周拱拱手,“各路神仙莫怪。”
“你看啥呢?”纪行也好奇地朝着刚刚徐侠客看的方向望去,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
徐侠客额上一层密汗,噌地抽出长剑,惊喝道,“你是人是鬼!”
纪行看他耍宝,也抽出青釭。左手持剑在前,右手拖刀在后,哈哈大笑,“我有两把!”
青釭剑闪出一阵寒光,晃得徐侠客眯住双眼,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宝剑,心下大定:邪祟可不敢使这兵中君子正人的好剑。若是道行够高,那也可能,自己也只能认命了。
“在下徐侠客!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徐侠客看气势就知道自己多半不是此人对手,大声喊道。
“声这么大干嘛,我叫无名。”纪行嬉皮笑脸。
徐侠客却仿佛真的见了鬼一般,蹬蹬后退两步一屁股摔倒坐在地上,惊声道,“你真是无名!?”
纪行嘿嘿一笑,“别人这么叫的,无名小卒一个,怎么?你还能认识我?”
说完他就要走,刚刚只是看这个年轻人在这蹑手蹑脚的,过来吓唬吓唬他。纪行收剑入鞘,直刀无鞘,就扛在肩上,边走边说,“这地方邪乎,能不在这儿过夜就离此地远一点吧!”
纪行不觉自己这副做派有什么,可在了徐侠客眼里却充满高人风范。
徐侠客终于反应过来,那人可是传说中的无名啊!于是追着那个人的背影,“前辈!大侠!无名大侠!等等我啊!”
却不知纪行年纪比他还要小几岁。
白芙不知道纪行在哪捡的这么个宝贝,煮了茶,递到徐侠客手里算是招待了。
徐侠客双手捧住热茶,不敢看这绝美女子,只当白芙是那无名大侠的道侣。
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四周,露出一口大白牙,“咱们栖身这客栈坐南朝北,乃是整条街最具阳气之地,诸位真是好眼光。”
说完抿了一口茶,眼睛一亮,虽然从来没喝过这样的茶,但一品就知不是凡品。
老邢眯眯眼笑道,“微末道行,不值一哂,不知阁下缘何跟来?”
徐侠客先是告罪一番,“在下仰慕无名大侠已久,恨不得为马前卒。无名大侠与羽墨一战而胜之,传遍天下,更是被各大门派家族视为豪侠,在下也是心生向往,恨不得当日在下也在场,能斩下羽墨贼子的狗头!”
甲让不屑一笑,心想你要是在场,怕是会被那一天一夜的地震吓得尿裤子。
纪行悄悄出了客栈,一年的逃亡使他生出极其谨慎的性格。只见他冷着一张脸,将直刀插在客栈门口的大街中央,手持青釭,瞄准客栈屋顶,一跃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