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到了城前一看,就觉得这地方有问题。
偌大一个城门,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正在他要进去一探究竟,没想到一道老迈的声音响起。
“年轻人!可有武艺傍身?”
纪行左看右看,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回道,“有两斤力气,谈不上武艺!”
一个老头子就从城门内探出个脑袋。老头儿一脸褶子,白眉同白胡子一样长,眼睛嘴巴都看不见。身上大棉袄厚实得很,脑袋上顶个毡帽。
“黍城有变,外乡人,你今日另挑个地寻宿,不是赶人,为你好啊!”老头儿看着老,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十分洪亮。
纪行一拍身上双刀,哈哈笑道,“这两件玩意儿不是摆设,天大的麻烦都担得起!”
老头一点不在乎纪行言语呛人,反而觉得这年轻人爽快,“来!天寒地冻,喝杯热茶!”
纪行就大步过去。
老头见年轻人龙行虎步,大冷雪天毫不哆嗦,不禁心下感叹一声好汉子。
到了一个小木屋,俩人钻进去。
屋外呼呼风声,雪粒子不停往门上砸。
“大爷,这城边怎么没个戍守?”纪行提出疑惑。
“正打算给你说,”老者给纪行倒了杯茶,“再想喝自己动手。”
老头抓住火钳刨了刨火堆,一手捂着茶,悠悠讲起来。
黍城,望名知意,定然是个繁华之地。
在神农一脉,袁翁未创“神稻”之法时,黍在五谷中地位极高。民以食为天,某地地名若是带个黍字,当地自然富庶无比。在夏灭,商兴之交的几万年间,大约有秦,汉,五代十国,唐,宋,元,明,清等各朝替代兴衰。在先秦时,有一首离别曲,名为黍离,非常有名。
黍城富庶,人人安居自足。
半年前,黍城辖下几个小镇,来了一个叫五梅教派的古怪门派,广受信徒。
去了五梅教派的,多是年轻男人。此教古怪异常,壮大极快。加入教派后的年轻人,着了魔似的向亲朋好友推荐此教。传言五梅教派,美女极多,每日只需与众美人诵经三个时辰,就能管你吃好喝好。若是表现得好,更能与那些姑娘共处一室,一亲芳泽。这些年轻男子都是血气方刚,哪里禁得起这样诱惑,无事可做,美人相伴,还能管饭,谁不想去?
只是入教却有个条件,每人需交一两金。上了散人境的武人,出手更是阔绰,有的竟然一甩就是一枚中品灵石。自然这些武人,更有机会亲眼去见见创立该教的五位绝世美人。
有个来自墨家的子弟,正在黍城游历,听说了这事,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是魔道所为。
此人仗着身负真元,武功高强,决定孤身犯险,去会会这五梅教派。哪里想到,刚入教派,五位创教美人,轮流与他作伴。这位墨家侠客,还未建寸功,就彻底跌入温柔乡,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只知道一味索取快活。
可到底要佩服墨家的本事。三个月后,这位侠客某一日窥镜自视,看见镜子里,反射出墙角里,草鞋木剑的踪影。这样快活的地方,哪来的草鞋木剑?
墨家讲究非攻兼爱,天下皆知。由此墨者佩剑,不准以金石打造,于是行走天下的墨者,人人都佩木剑。墨家推崇节约,不许铺张浪费,是以天下墨者,再高的武功也穿一双草鞋。
这位墨家侠客捧起草鞋木剑,翻了又翻,看了又看。木剑日日被他凌然正气蕴养,竟然啪地将这位墨者一双手打得血肉模糊,他才猛然惊醒,我是个墨者啊!
墨家侠客赶紧内视,发现自己骨头都黑了,最多活不过一个月。虽然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可他却没有绝望,大唱起墨家经典明鬼,换回草鞋,拿起木剑。一人一剑,就这样杀了出来!
等他到了黍城,已是一身重伤,给官府讲了五梅教派种种劣迹,细陈此教之恶,以及诸多详细。说完这位墨者便暴毙而亡。
一位真元境墨者的死,总算是给黍城敲响警钟。
而五梅教派失去了一个真元境强大傀儡,干脆就与黍城撕破脸皮。没想到斗了一个月,反而是黍城元气大伤。
现在大雪封山,无人能传讯出去。阵法传讯更是不管用,想来五梅教派有阻截阵法传讯的法子。
此时的黍城,能进难出。有的外乡人来了,经过警告,便早早离去。此处城门戍守空虚,也算是黍城与五梅教派的一个妥协。
来了凡人,分管此处的老头儿也不告诉他黍城到底出了啥事,等这凡人走了,五梅教派的人多半也不会难为他。
毕竟大商律法上明明白白写着,高阶武者之斗,不可伤及平民。
而纪行往这冰天雪地里一站,纵然穿得单薄,却连鼻子都不红一下,少说也得是个散人八境的高手才对。
老者见他执着,此时黍城又缺人手,自然要将他迎过来。纵然这年轻人惜命,不愿意出力,可总好过被五梅教派的人给掳走去洗了脑,成了敌人。
纪行听老人说完,感叹一声,“后生本事不大,若有需要,但凭老人家吩咐一声,腰后两口刀也可斩妖除魔。”
老者见他如此豪爽,不禁可惜了起来。这样爽快的后生,真是被牵连,受了伤,他心里反倒不好受。
“也别叫我老人家了,我姓徐,徐崇山,今年七十二,叫声老徐就行。”老徐给纪行续上茶。
“徐老先生七十二了,还这样硬朗!”纪行咂咂嘴。
“不奇怪,早年投身军伍,好赖曾是八品武夫,若不是伤重,没准还能练出真气,现在老了,不顶用了。”徐崇山想起当年,一阵唏嘘。
“我叫纪行,还有几个朋友在路上,应该是要过来了,一会带他们见见你。”纪行说完,开始疑虑起来。按理说,以他们的脚力,这会儿已经到了啊,怎的还没来?
徐崇山抚须微笑,“纪行,真是个好名字,听来就有行万里路之广阔。”
纪行赔了个罪,“徐老先生,我出门看看我那几位朋友到哪了。”
徐崇山自然不会怪罪他,停了闲聊,与他出了门。
只见五丈高的城墙,纪行却是一跃而上。徐崇山看纪行方才还在的那处,被他踩出两指深的脚印,暗叹一声,好硬的脚力!